第一卷：由易入难，少年归来
负世界。
某某年某月5日，清明节。
乾城，久违的天朗气清，蓝天白云。
最近空气清新的甚至有些诡异，让人有种多年的慢性咽炎都好了的错觉。
乾城西北片区，距离大学十五公里的大洞山公墓山脚下，老刘头菊花摊生意红火。
每年清明、春节等重要的祭祖节日，老刘头都会出来摆摊，今年也不例外。
只不过今年他家的菊花有些古怪，那看起来并不新鲜的花瓣上隐约有些泛黑，若隐若现的，像是黑色的雾气，方痕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没洗干净眼屎导致的错觉。
“量子力学的尽头是神学？是否证明量子力学是21世纪最大的骗局！”
“又一位诺贝尔奖物理学奖获得者推特发文，宣称东方玄学竟是统一广义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的关键，从此闭关修炼！”
“基林大学教授实名反对量子通信，自称量子力学掘墓人！一周涨粉30万！”
“速看，24小时内绝对被删，薛定谔的猫最新研究出现诡异现象，先死又活！”
方痕关掉了明日头条，因为父亲的原因，他对物理学很感兴趣，只不过最近的华国甚至于世界的物理学界都不太平。
高中就开始学习的量子力学，现代诺贝尔奖的最重要的颁奖领域，被突然出现的反对浪潮猛烈攻击，包括华裔诺贝尔奖获得者杨镇平教授在内的一众大佬的量子力学演讲，都被不明势力攻击为无耻站队。
与此同时，朋友圈也不太平，虽然会被迅腾公司迅速删除。
在方痕前头买菊花的几个年轻人，就在兴致勃勃地讨论昨晚疯传的视频：“你们看了吗，昨晚的宝妈瞬移视频！一个宝妈，为了救马路中间险些被大卡车撞上的孩子，瞬间移动了几十米！”
“不止呢，据说她和孩子中间还隔着半人高的围栏！像是凭空穿了过去！不过今天全网都找不到那个视频了。”
方痕努力揉干净眼中的杂物，发现那菊花还是有些微微泛黑，他把这归咎于太阳光直射下眼睛的负面反应。
最近的新闻的确变得很诡异，曾经很久才出现一次的全民大讨论，如今几乎一波接着一波，所有的讨论，都是直指社会矛盾和基本观念。
这些人类根深蒂固的思维深处似乎更容易引发爆炸，是自媒体最爱的猎物。
作为一名熏陶在网络文学纪元的少年，方痕不胡思乱想才不正常，他总觉得这个社会要发生变化了，但十几年的无神论却让他不停地打消自己的古怪念想。
社会真的变了，别的不好说，绝对没有现在这么和平了，一切变故，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他是个想睡到死的四无少年，这些刺激的事情还是不要发生了吧。
“大爷，这菊花多少钱一把？”
“20，给钱还是扫码，这是微信，这是支付宝。”
“扫码。”方痕有些讶异于老刘头熟练的业务，付完之后，在老头的要求下，还把成功页面给他看了一眼。
“老大爷都与时俱进了。”方痕感慨一声，左手捧着一束菊花，肩上扛着一把不知道多少年的铁锹，右手拎着两瓶古井贡酒，沿着磨得光滑的山间石道走啊走，一步三回头，找他爷爷的坟头。
方痕，在读计算机系微电子专业，大学一年级。
父亲方茂，国家基础物理领域专家，职位未知，工资未知，甚至行踪都是神秘的。
方痕高中之后，方茂就从未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职责，失踪的时间越来越长，导致无亲无故的方痕阶段性的断粮，以至于不得不自己打工，几年来过着勤工俭学精打细算的苦日子。
自从有一次，他在华国日报首版看到了他老爹的名字之后，他开始怀疑断粮是不是老爹故意的，那几个吓死人的头衔，每年津贴就得不少钱了吧，就不能一次给自己儿子打个几万块！
母亲金兰，比父亲方茂还神秘，自从方痕出生就没见过，据老爹有次醉酒泄露，很可能消失在某次载人航天实验中。
消失，不就是牺牲吗？方痕他不知道，他也不敢问。
清明上林，烧纸添坟。
方痕此次来大洞山墓林，便是给自己爷爷添坟。
“西北角上山，第二条小路，第一百零八阶石梯，右侧有一棵长着肉瘤的槐树，槐树下那被碎石块围起来的巴掌高的土堆就是你爷爷的坟头，他乃乃的，要不是老子用石头把那一圈围了起来，我都找不到你爷爷的坟了。”
这是临行前，那个不知又去了哪个物理所避世的父亲跟自己说的方位。
方痕看着眼前微微隆起的老坟，嘴角抽搐，要不是周围被石头圈出来，打死他都找不到这地儿。
放下菊花，添了几掀土，浇完半瓶古井贡，磕了两个头。
方痕拿着手机拍几张自拍，发到了一家人的群里，算是交代了任务。
随即他找块平滑的石头坐了下来休息，顺便在家人群里发了一条信息“@老爹，转账！”
这笔钱是方痕这次清明上坟的辛苦费，也是他这清明三天假的旅游资金，跟宿舍约好了清明去东塘可不能违约。
“您收到一笔1000元转账。”
天啊撸，老爹竟然在线，然而仔细一看头像，却让方痕回归理性。
“大侄子，我是你王叔叔，你爹这次闭关研究还有二十多天结束，缺钱了尽管问我要，老方手机也在我这里。”
王叔叔，应该是和父亲一起研究过量子通信的那个络腮胡子大叔。
行吧，不管是谁，钱到手了就行。
就在方痕乐呵呵地点了收钱的时候，他眼角仿佛瞥到了一个佝偻的身影，在山林坟头间走着，十分的诡异，不像是上林的人。
“卧槽，白日见鬼了吗。”方痕背后仿佛阴风吹过，联想到最近的灵异事件，吓得大气不敢出，急忙躲到了一块大岩石后面。
等那佝偻的身影走进了他才发现，竟是卖菊花的老刘头。
老刘头此刻背着背篓，将山林间坟前祭祖的人刚刚从他那里买来祭奠的菊花，熟练地打包收回，遇到损坏严重的嘴里还骂骂咧咧。
“这束咋破成这样，还怎么卖，下回得卖你40，孙子！”
“……”
what？？
菊花回收？
世风日下到这等境地了吗？
方痕感觉自己的三观被彻底颠覆了，从小正义感爆棚的他偷偷拿起了手机。
“大爷，我知道你日子难过，但是日子比你难过得多了去了，咱做事不能这么缺德啊，待我取得证据劝你从良。”
“咔嚓！”
华威手机机械的拍照响声，在寂静的山林里响起。
“额，忘记关声音了……”方痕脸都绿了。
卖菊花的大爷耳聪目明，完全不像个老人家，声音还未落下就捕捉到了声音的来源。
他和方痕四目相对，手里的菊花停在半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震惊了片刻，卖菊花的老刘头终于回过神来。
自己刚才是被拍照了？虽然我老，但那咔嚓声绝对是拍照的声音吧！
这哪里来的狗崽子，磕完头了怎么还不滚下山啊。
老刘头一脑门的黑线。
“喂，小三子，带人来封了西坡下山的路，老头子被拍照了。”老刘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台对讲机，熟练地开始通话。
“拍照？”
对讲机对面的小三子马上就明白了，清明节别人扫墓，他们也“扫墓”，扫清墓前的贡品，比如菊花回收再利用业务。
这可是年入十万的生意，现在信息社会这么发达，一旦被拍照曝光，那就是彻底完蛋了。
到时候大家都长了记性，菊花摘了洒满坟间，他们这财路就没了。
“你们几个去那边，把路堵了！老子看谁这么不长眼！”
不远处凶狠的叫喊声在山林间响起。
方痕张大嘴巴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这老头还有对讲机，这特么团伙犯罪啊，大意了，大意了！
不管了，得赶紧跑，这要是被抓到手机肯定会被没收，说不准还会被打一顿。
社会太危险，还是回学校吧。
方痕扛着铁锹，撒脚丫子就跑，突然间脚下一滑，一个没踩稳，直接仰面滚下了右侧陡坡。
啊啊的惨叫声，混杂着碰撞声，从坡下传来。
“……”
卖菊花的老刘头目瞪口呆，这小子怎么这么弱，他跌下去和自己无关啊，绝对无关啊：“小三子，好像出大事了，快报警吧，那拍照的小子，滚下山坡了……”
方痕只感觉自己像一只失控的皮球，如果皮球也能感觉到疼痛的话。
“这下真的惨了——”
方痕慌乱之际攥紧手机，抱着头，一路滚了下去，直到眼前突然出现一块刻着字的古朴木板。
樟子松——1956年种植。
然后，方痕撞碎了木板，晕了过去。
这时，方痕手中的手机，也随之跌落到地面，屏幕摔得粉碎。
方痕不知道他的手机屏幕上却已经不是方才拍的照片，而是诡异打开的摆渡地图APP，地图定位在大洞山公墓。
而地图上：“已经签到”几个字闪烁着幽幽的黑光，似乎和周围的坟丘融为一体。
“方化龙，你孙子做的好事！”大洞山山腹深处，突然响起几声人类听不到的怒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