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又见陆谦得悉陷人秘计

仲秋时节,永兴军路同州略有些凉意。

作为黄河、渭河、洛河的交汇之地,这里天造地设的沃野千顷,长期作为陕西东府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连接上都长安与山东诸州的交通要冲,是永兴军路东西南北商贸往来、物资汇集的绝对区域性中心枢纽。

在同州繁华的集市上,两个年轻的公子身着华丽,将马匹的缰绳交到伙计手里,施施然入了一家酒店。

“二位客官楼上请,有雅间。”小二见两个人风度翩翩、风流倜傥,不敢怠慢,殷勤指路。

其中一人书生打扮,约莫二十二三岁,走在前头,进了楼上最里面一个雅间,回头对另一个英姿飒爽、一身猎装、年纪稍小的少年说道:“贤弟,赶了一天的路,你我多吃两杯,今日就在这同州府歇息,明日早行。”

猎装少年道:“中秋尚早,能赶上十五夜找到师父饮酒赏月便好,明日该在同州采办些礼物送去。”

书生道:“同州到延安府七八百里,如今晋州一带田虎闹得凶,别有什么闪失,误了中秋佳节,还是去到鄜州采买礼物不迟。”

二人边说,边坐进雅间。

他们正是少华山大寨主、“神机军师”朱武,和他的结义兄弟、华阴县史家庄庄主、“九纹龙”史进。

自从少华山、史家庄、蒲城县结盟,在朱武、陈达、杨春、史进、安道全、侯健、薛永、汤隆、王定六等九人的带领下,这片区域便成了独立经济体,少华山的野山货和手工业、史家庄的农业、蒲城县的商业优势互补、相得益彰,竟成为陕西南部最有活力的地区。

这三处聚集着一千七百人的军队和上万人口,华州贺太守、华阴县左知县没能找到缝隙下手,因此保持了一段时间内相安无事。

朱武、史进等人毕竟年轻,耐不住性子,没能看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迹象。

史太公死后,史进一个人不耐烦整日里料理庄务,便升“赛伯当”王四做主管,处理史家庄一应事务。临近中秋佳节,史进派王四到少华山请朱武下山,一同去延安府看望师父王进,顺便一起过个中秋节,也算两个做徒弟的一番孝心。

朱武早就在少华山上憋的难受,便嘱咐陈达、杨春守好山寨,单身匹马欣然前往史家庄与史进汇合。史进将庄子交给王四、矮丘乙郎打理,收拾军器马匹,就跟朱武上路了。

二人快马轻裘,行了一日,便来到同州,找到这家有名的酒店歇脚吃酒。

“二位客官打多少酒?”酒保进来招呼。

史进道:“先打四角酒来。”

酒保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按酒,又问道:“客官,吃甚下饭?”

史进道:“但有,只顾卖来,一发算钱还你。”

酒保下去,随即烫酒上来,但是下口肉食,只顾将来,摆一桌子。

史进道:“你下去吧,我自己筛酒,不唤你无须进来照应。”

朱武、史进二人酒至数杯,开始说些山寨、农庄经营上的闲话,吃了半晌,朱武高兴,多吃了些,有些酒意,让史进稍坐,自己出门净手。

回来时朱武路过旁侧的一个雅间,房门虚掩,微露着一条门缝,朱武不经意瞥了一眼,却见到一张多年不见,还依稀记得的面孔,只是酒劲儿上头,一时记不起来。

史进见朱武进了房间一直低头思索,笑道:“出门在外,哥哥就不要惦记山寨那点儿事情了,有陈达、杨春二位哥哥在,出不了什么大事情。”

朱武一点儿也没听见史进说什么,苦苦思索这张曾经刻骨铭心的脸,猛然想起,那人便是高俅身边的杀手陆谦!

真是冤家路窄,当初在徐州与亳州之间杀死柳世权的现场让他跑了,多年以后,竟在同州遇上。

朱武示意史进不要讲话,将一只手握成筒状贴在雅间的木板墙壁上,将耳朵凑了上去,隔壁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那边是三个人的声音。

只听陆谦道:“武机密真是神通广大,高太尉派人查找了多年,竟没想到种谔会把鲁达送到渭州在种师道手下做个提辖,此番落在李虞候和我的手中,定让他在劫难逃。”

武机密道:“还请两位大人在高太尉跟前美言几句,我在童二爷手底下也好办事。”

李虞候道:“好说,咱们都是替上头办事的,有事没事互相通个消息,共同发财,哈哈!”

一番觥筹交错的声音。

武机密道:“恕下官多嘴,不知二位虞候大人要怎生处置鲁达,听说他的武艺惊人,在延安府边军中是头号高手,当年东京八十万禁军都教头丘岳大人都没把握一对一置他于死地,不用点儿计策恐怕难以得手。”

一阵沉默。

李虞候道:“这话武机密跟咱两个说也就罢了,出去可千万别透露丘岳大人曾经截杀鲁达的事情,这个是殿帅府的绝密。”

武机密连忙道:“下官该死!”

李虞候道:“不过什么事儿都瞒不住你们朝廷探报军,这也在意料之中,武机密不必多心。”

武机密吁了一口气,道:“谢大人!”

陆谦接过话头,道:“经过殿帅府的调查分析,鲁达有个软肋,就是性子太过耿直,仗着武艺高强,爱锄强扶弱,说白了就是爱出头,一旦给他个行侠仗义的机会,他必然中计,落入圈套。”

武机密倒吸一口凉气,道:“谁这么明察秋毫,洞悉人性?”

陆谦道:“除了你面前的李虞候还会有谁。”

武机密奉承道:“还是李虞候高明。”

李虞候得意道:“岂敢,我跟陆虞候已经安排妥当,在东京找了唱曲儿的爷俩,送到渭州,编个故事诱鲁达上钩,依鲁达的性情,定会抱打不平,届时,定他个死罪易如反掌。”

武机密道:“怎会定他死罪?”

陆谦道:“让他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打死个人,当然跑不了是个死罪。”

武机密诧异道:“这样也行?”

李虞候哈哈大笑,道:“陆虞候做这种事炉火纯青,武机密若想给高太尉办事,也要多学学。”

武机密道:“还请二位虞候大人多栽培。”

停了半晌,武机密又道:“唱曲儿的那么容易骗鲁达上钩?”

李虞候道:“唱曲儿的最擅长演戏,那个小娘儿虽不是绝色,却也楚楚动人,鲁达绝对辨不出真伪。”

陆谦笑道:“武机密不知,那姓金的小娘儿被李虞候亲自调教过几次,像鲁达那样的直汉,绝对被她一点就着。”

三人心照不宣的一通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