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曾做过殿帅府制使的“青面兽”杨志,因失陷花石纲丢官,准备了一担财帛,要去京城求告官复原职,路过梁山,遇到正愁无法交纳投名状的林冲,二人交上了手。
杨志的武艺四十余回合没让林冲占到便宜,这让观战的王伦欣喜不已。杨志是杨家将后人,武举出身,如能劝他留在山寨,与林冲搭档,梁山实力会提升一个档次,别的不说,寨兵的军事素养将改头换面,直逼官府的正规军。
但是一顿酒下来,杨志的性格让王伦好生失望,也许是杨家将后人的名头给了他太多的压力,杨志一心想在官场出人头地,封妻荫子,重塑杨家将昔日辉煌,所以做事患得患失。而恰恰他又是个衰神,干啥啥不顺,最终造成了他人格上分裂成两半,一半忠顺圆滑,一半暴戾易怒,整个人显得阴晴不定。正如他的绰号“青面兽”,火烈中让人生出一种寒意。
王伦提及要留杨志在山寨坐一把交椅,被杨志拒绝,王伦便不再挽留,送他下山。
杨志离开梁山后,寻个庄家挑了担子,取路步行十余日,来到东京。
过数日,央人来枢密院打点,理会本等的勾当,将出那担儿内金银财物,买上告下,再要补殿司府制使职役。把许多东西都使尽了,方才得申文书,引去见殿帅高太尉。
来到厅前,那高俅把从前历事文书都看了,大怒道:“既是你等十个制使去运花石纲,九个回到京师交纳了,偏你这厮把花石纲失陷了。又不来首告,倒又在逃,许多时捉拿不着。今日再要勾当,虽经赦宥所犯罪名,难以委用。”把文书一笔都批倒了,将杨志赶出殿帅府来。
杨志闷闷不已,回到客店中,思量:“早知如此,还不如从了王伦,留在梁山落草。只为洒家清白姓字,不肯将父母遗体来玷污了。指望把一身本事,边庭上一枪一刀,博个封妻荫子,也与祖宗争口气,不想又吃这一闪。高太尉,你忒毒害,恁地刻薄!”
心中烦恼了一回。在客店里又住几日,盘缠都使尽了。
朱武、杨春自从救了张教头、林娘子出城,便留在东京开封府探听消息,数日后与徐宁、宣赞见面,听说周昂领着“捧日营”去追,被打得吐血而归,朝廷禁军精锐“捧日营”也损失了一些人马,张教头夫妻、林娘子俱都上了梁山。
众人一方面为成功救出张教头、林娘子与林冲团聚而庆幸,一方面又对周昂受伤感到震惊和大惑不解。
周昂已经取代丘岳成为朝廷里的第一高手,即便是鲁智深、张教头、林冲联手,打败他容易,想打到他吐血却是难上加难,但事实上周昂的确受了重伤,而鲁智深也失踪了,并没跟张教头一起到达梁山,众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究竟发生了什么?
除了周昂和鲁智深,没人知道。
徐宁、朱武、宣赞、杨春又到樊楼上找了一间包厢喝酒。
徐宁道:“事情办完了,朱寨主、杨兄弟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朱武道:“原本要回少华山的,但是鲁大师下落不明,总让人放心不下,我想等知道了鲁大师的消息再走不迟。”
宣赞道:“如今天寒地冻的,不走也罢,咱们好生吃酒,且待明年春天再说。”
杨春道:“那怎么成,我们离开少华山这么久,山上现在什么情况都不了解。”
朱武道:“不如杨春先回少华山,我跟徐教师、宣防御使再打听几日,一旦有了确切消息便回山上,不然寝食难安。”
杨春道:“留哥哥一个人我也放心不下,明日我去找角木蛟问问山寨情况,却再理会。”
四人吃了一回酒,说些闲话,正有了一些酒意,隔着窗子就听见街上喧闹,杨春好事,就打开窗子向外看,朱武、宣赞也凑上去往下瞅,只有徐宁四平八稳的坐在桌前饮酒。
只见中央两个人对面站着,朱武失声叫道:“那个不是牛二!”
其中一人果然是朱武第一次来东京时便结下仇怨的“没毛大虫”牛二,如今八年过去了,牛二还是那一副泼皮癞痢头的样子。
牛二抢到对面那人面前,就他手里把一口刀扯将出来,问道:“汉子,你这刀要卖几钱?”
那人道:“祖上留下宝刀,要卖三千贯。”
楼上宣赞回头道:“徐教师快来看,那个不是你们殿帅府失陷花石纲的杨制使么?”
徐宁一听急忙来看,却不是杨志是谁。
只听牛二喝道:“甚么鸟刀,要卖许多钱!我三十文买一把,也切得肉,切得豆腐。你的鸟刀有甚好处,叫做宝刀!”
杨志道:“洒家的须不是店上卖的白铁刀,这是宝刀。”
牛二道:“怎的唤做宝刀?”
杨志道:“第一件,砍铜剁铁,刀口不卷;第二件,吹毛得过;第三件,杀人刀上没血。”
牛二道:“你敢剁铜钱么?”
杨志道:“你便将来剁与你看。”
牛二便去州桥下香椒铺里讨了二十文当三钱,一垛儿将来放在州桥栏干上,叫杨志道:“汉子,你若剁得开时,我还你三千贯。”
那时看的人,虽然不敢近前,向远远地围住了望。
杨志道:“这个直得甚么?”
把衣袖卷起,拿刀在手,看的较准,只一刀,把铜钱剁做两半,众人都喝采。
牛二道:“喝甚么鸟采!你且说第二件是甚么?”
杨志道:“吹毛得过:若把几根头发,望刀口上只一吹,齐齐都断。”
牛二道:“我不信。”自把头上拔下一把头发,递与杨志,“你且吹我看。”
杨志左手接过头发,照着刀口上尽气力一吹,那头发都做两段,纷纷飘下地来,众人喝采,看的人越多了。
牛二又问:“第三件是甚么?”
杨志道:“杀人刀上没血。”
牛二道:“怎么杀人刀上没血?”
杨志道:“把人一刀砍了,并无血痕,只是个快。”
牛二道:“我不信,你把刀来剁一个人我看。”
杨志道:“禁城之中,如何敢杀人?你不信时,取一只狗来杀与你看。”
牛二道:“你说杀人,不曾说杀狗!”
杨志道:“你不买便罢,只管缠人做甚么?”
二人争竞起来。杨志大怒,把牛二推了一交。牛二爬将起来,钻入杨志怀里。
杨志叫道:“街坊邻舍,都是证见:杨志无盘缠,自卖这口刀,这个泼皮强夺洒家的刀,又把俺打。”
街坊人都怕这牛二,谁敢向前来劝。
朱武在楼上瞧见杨志眼中凶光一闪,低声叫道:“不好,杨志要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