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关东老林“黄皮子拜月”

关东老林,夜色如墨,月光下的林海仿佛一片无边的银色波涛。这里流传着一个让猎人和樵夫都心惊胆战的传说——黄皮子拜月。

我出生在林场边的小村,祖祖辈辈都靠山吃山。小时候,最怕的不是狼,也不是熊,而是大人们口中的“黄皮子精”。每逢月圆之夜,老林子里会有黄皮子成群结队拜月,谁要是闯进去,轻则迷路,重则被“黄皮子上身”,疯癫丧命。老人们常说,夜里听到林中女人哭声,千万别应答,那多半是黄皮子作祟。

村里有个老猎人叫三爷,年轻时曾在林子里迷过路。他说,月圆夜进林,最忌讳带铁器和红布,否则容易惹怒黄皮子。每年中秋,村里人都早早关门闭户,门口撒上黄豆和糯米,窗台上插着柳枝,家家户户都点起桦树皮香,祈求平安。大人们还会在门槛下压一枚铜钱,说是能镇住邪气。

那年我十六岁,正是少年不信邪。中秋前夜,村里丢了鸡鸭,大家都说是黄皮子闹的。我和发小二柱子一时冲动,决定夜探老林,想捉只黄皮子回村显摆。奶奶死活不让,说:“月圆夜,林子里有东西拜月,别去!”她还特意在我脖子上挂了根红绳,塞了几粒黄豆在我兜里。可我们哪里听得进去。

夜色渐深,林子里雾气升腾,月亮像一只冷漠的眼睛悬在天上。我们带着手电和弹弓,踩着厚厚的落叶进了林子。林间的空气湿冷,混杂着腐叶和蘑菇的气味。偶尔有枯枝断裂,惊起一群夜鸟。二柱子打趣说:“要真碰上黄皮子精,咱俩就发财了!”我心里却莫名发毛。

越往林子深处走,雾气越重,手电的光被吞噬得只剩一团昏黄。四周静得可怕,只有我们踩在落叶上的咯吱声。忽然,前方传来女人低低的哭声,夹杂着细碎的脚步。我们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发怵。二柱子壮着胆子喊了声:“谁在那儿?”话音刚落,哭声戛然而止,林子里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我们正要转身,忽然看见前方月光下,一群黄皮子排成一圈,围着一块青石,前爪合十,尾巴高高翘起,仿佛在朝月亮祈祷。它们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幽绿的光,嘴里发出像人一样的低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像是花粉混着血腥。

我和二柱子吓得不敢动弹。忽然,一只体型最大的黄皮子缓缓转头,直勾勾地盯着我们。它的眼睛里倒映着月亮,仿佛能看穿人的灵魂。二柱子手里的弹弓“啪”地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所有黄皮子齐刷刷地看向我们,下一秒,林子里风声大作,落叶飞舞,月光变得惨白。

我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耳边传来女人的哭笑声,鼻腔里充满了腥甜的气味。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树影变成了无数黄皮子的身影,它们围着我跳舞,嘴里念念有词。二柱子在我身边大喊,可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

那一刻,我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了胸口,呼吸困难,四肢冰凉。耳边女人的哭声越来越近,夹杂着黄皮子的尖叫和低语。我看到一只黄皮子直立起来,脸部竟然变得像个女人,眼角还挂着泪痕。她伸出爪子,指向我的胸口,嘴里发出“还魂,还魂……”的呢喃。

我拼命想挣脱,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二柱子突然扑过来,把我推倒在地,他的眼神呆滞,嘴里反复念叨:“别回头,别回头……”我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从脖子钻进身体,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来时已是清晨。身上满是泥土和枯叶,脖子上多了一道红痕。二柱子躺在我旁边,脸色惨白,嘴里不停地念叨:“别回头,别回头……”村里人找到我们时,谁也说不清昨夜发生了什么。

回家后,我开始频繁做噩梦。梦里总有一群黄皮子围着我拜月,女人的哭声在耳边回荡。奶奶请来萨满,用桦树皮和黄豆在我身上滚了一夜,才算压住了邪气。二柱子却从此疯疯癫癫,见到月亮就发抖。

那段时间,我的身体也变得异常虚弱。每到夜里,胸口就隐隐作痛,偶尔还能闻到那股腥甜的香气。母亲在我床头挂了柳枝和红布,屋里常年点着桦树皮香。奶奶说,黄皮子拜月是为了续命,谁要是打扰了它们的仪式,就会被缠上,轻则失魂,重则丧命。

村里老人们开始轮流守夜,家家户户都不让孩子出门。每到月圆夜,村口会燃起篝火,老人们围坐在一起,讲述黄皮子的故事。有人说,黄皮子其实是山神的使者,专门惩罚那些不敬山林、不守规矩的人。也有人说,黄皮子拜月,是在为死去的同伴超度,祈求来世能转生为人。

有一年,村里来了个外地的樵夫,不信邪,夜里进林砍柴。第二天被人发现时,已经疯了,嘴里只会学黄皮子的叫声。村里人把他送到镇上医院,医生说是“精神失常”,可老人们都明白,他是被黄皮子上身了。

多年后,我离开了村子,但每当月圆之夜,梦里总会回到那片老林,听见女人的哭声和黄皮子的低语。那一夜,成了我心头永远的阴影。每当夜深人静,窗外月光如水,我总会下意识地在床头撒上一把黄豆,祈求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