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上带着暗红的血迹,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这使周离回忆起了最初,在焚化炉里闻到过的味道。卡车是带轮子的卡车,并不像翼影那样可以飞行,周离和艾拉他们颠簸了几乎一整天,人都要散架了,才来到了目的地:一个荒凉的盆地。
从卡车上下来的周离,发现此时前后已经没有了别的卡车,也就是说最终来到这里的,只有这辆卡车上的人。
朝前面望去,荒凉的地面宛如黑土世界,但土地不是黑色的,这令周离松了一口气。朝前走几十米的距离,地面便突然向下凹陷,形成了一个盆地。抬头沿着这个盆地的边缘一路望去,明显可以看见这个盆地的轮廓,就是一个圆。
一个圆,周离想到,为什么他们最终的目的是这里呢,为什么非要在一个盆地里扫雷呢,难道从边缘绕过去不是一件更加方便的事情吗?
排雷班的建筑就在盆地的边缘,这些建筑多是低矮的砖房,在这些砖房的侧面,还有一个较大的类似工厂的建筑。
卡车司机不耐烦地按了几下喇叭,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盆地里忽然传来了几声炸响,紧接着恐惧的喊声,痛苦的喊声还有枪声开始密集地在盆地里回响起来。
周离不安地握住了艾拉的手,在这样的情形下,原本爱哭又懦弱的艾拉表现得比其他人又镇定得多。
“工厂”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了,一些黄衣军出现在那里,紧接着几辆小型的运输车从工厂里开了出来,看样子目标就是自己这边。等到运输车开近了,周离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腐臭,这股味道也使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离远了一些。
等到运输车将里面的肢体倒入卡车上时,周离才明白卡车上那股臭味的源头就是这些形状各异的肢体。虽然很可怕,也很恶心,但周离依然在看着这个过程,那些肢体有已经开始腐败的,也有新鲜的,但都是人类的肢体。
如果周离的鼻子没有出问题的话,就可以确认,焚化炉里的燃料就是这些人类的肢体,而它的产物,就是魔石。
想到这里,周离从心底冒出了一股凉意。所以这个世界是因为魔石这种能源才变成这样的吗?不,这里有树,也有矿物,并不需要为了魔石做到这么残忍的程度的吧?
运输车运送完毕,排雷班这里也过来了人将周离他们带走,卡车司机正准备开车时,从盆地里面忽然又跑出了几个黄衣军,疯狂地向卡车司机挥手,还大喊着不要走。
卡车司机则说装满了,下次来再说,盆地里的黄衣军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在他们后面,则还有些人抬着几副担架在追。
周离远远地看了一眼担架上面的人,他们应该就是刚才盆地爆炸的受害者,血淋淋地,只有一个人还能勉强扭动着表达出自己的痛苦。
卡车司机拗不过他们,只得把车停了下来。追上去的黄衣军则赶忙朝后面抬担架的同伴打招呼,让他们快跟上。
“你们下次再装不就是了,非要赶我这一趟做什么!”卡车司机不满地说道。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尸体放久了不仅臭,还容易让人感染生病,你也不想下次来放你车上的是一堆完全腐烂的肉吧!”
卡车司机似乎也知道眼前这个黄衣军说得对,但他还是啧了一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躺在担架上的几人,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都被一股脑扔上了卡车。
周离他们在这里的住所不是盆地上方的砖房,而是盆地里面的囚牢。在被押送的途中,周离听到身边的黄衣军在说关于指标的事情,另一个人则说幸好刚刚炸死了几个,不然这个月的指标差点没完成。
这些人对待生命的态度,漠视到令人发止,甚至让人感到恐怖。
盆地里排雷的人正缓缓朝囚牢这边聚拢,看样子是今天的工作时间已经到了。他们的身上都携带着一个周离这种外行人看起来都异常简陋的装备。有人脸上带着泥巴点,还有些带着血印子,大概是身边的人触发了地雷,然后被波及到了。不过他们的脸上,却都像是戴了面具一般地,毫无表情。
在囚牢的旁边还有两座帐篷,里面住着两个看守的黄衣军,上面的人将周离他们押送到囚牢门口,只与下面两人招呼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地去了盆地上方。
盆地里住帐篷里的两个黄衣军看起来显然有些不忿,但相互之间看了一眼,还是无可奈何地把起枪,押着他们朝囚牢里面走去。
囚牢同样是砖房,不过却大了很多,里面黑漆漆的,甚至没有灯光。周离扭头再次看了一眼外面,她想到这样的盆地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地形,但这一眼又再也看不出什么,于是和艾拉一起走进了黑暗之中。
囚牢里面,那些已经工作了一天的扫雷兵似乎都不用看,各自走向了各自的床位。在这样的情形下,似乎也没有任何人想要说话,气氛十分压抑。
周离和艾拉一起摸黑走到了一边,站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凭着一丝光亮看见了内部的情景。囚牢的内部是一张张相连的地铺,只有他们这些新来的还在傻站着不知所措。
囚牢里的地铺比他们的总人数要多不少,周离也就没有太纠结,带着艾拉在门口的一处地铺上坐了下来。
看着眼前慌乱无措的人们逐渐像自己一样找到了无人的铺位,周离心中又有些发堵,她清晰地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发堵,因为她无比地想要从这里逃离出去,却没有任何的头绪。这种强烈的情绪让周离很想找艾拉说些什么,但周离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周离看向了艾拉,发现艾拉似乎有些愣神,她便对艾拉说道:“这是我的错……”周离还想接下去说,是她低估了这个世界的扭曲程度,但这样说又好像是在给自己开脱,于是周离又闭上了嘴。
“不,我们都知道不是你的错。”艾拉说着,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四周,换了个话题说道:“明天去排雷的时候,我们踩着别人的脚印走,一般刚开始排雷的那几天,我们不会有被规定的路线。”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