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脑病专科药对举隅
2.1 蚤休和白花蛇舌草——动脉粥样硬化
血脂水平升高和高胆固醇血症是动脉粥样硬化发生和发展的重要危险因素之一,降脂治疗可通过减少及清除斑块内脂质从而使脂核变小,将胆固醇酯转变成胆固醇晶体从而增加脂核强度等作用增加斑块稳定性。周德生教授认为动脉粥样硬化病机为“浊毒内结”。而“清热解毒化浊”则是抓住针对该病贯穿病机始末的基本病理而设。所以周德生教授治疗上习惯用蚤休和白花蛇舌草这一对具有清热解毒化浊功用的药对贯穿治疗的始终。蚤休又名七叶一枝花、重楼,苦寒,有小毒,归肝经,能清热解毒,消肿止痛,息风定惊。现代药理证明蚤休水提液对载脂蛋白E基因敲除小鼠动脉粥样硬化晚期斑块能抑制其进一步发展[1]。白花蛇舌草,苦甘寒,归心、肝、脾经,能清热利湿解毒。药理证明其具有降低胆固醇的作用[2]。两药均味苦,性寒,同归肝经,合用清热解毒化浊之力增强。
2.2 蓝布正和鹿衔草——后循环缺血
后循环缺血属“中风先兆”“小中风”范畴。“无风不作眩”,“诸风掉眩,皆属于肝”,“风”即可为六淫之中的外风,又可为内因之中的肝风。周德生教授治疗本病擅用风药蓝布正和鹿衔草作为药对引经报使。治血先灭风,但配伍风药不等同于解表或者祛风,此类风药特指其具有辛散、开发、走窜、宣通之性,能开通体表皮肤及体内脏腑组织的腠理玄府,明显增强活血化瘀药物的作用[3]。蓝布正又名头晕草,平辛苦,归肝、脾、肺经,具有祛风除湿、调经的作用,用于治疗头晕头痛、高血压等。实验研究证明蓝布正能提高大脑对缺氧的耐受性,呈现出明显的脑缺血保护作用[4]。鹿衔草甘苦温,归肝、肾经,能祛风湿,强筋骨,止血,用于高血压、冠心病、痹证等。鹿衔草具有明显的扩张脑部动脉血管、抑制血小板聚集,同时激活脂肪分解酶,促进脂类代谢,防止动脉粥样硬化[5]。取两味风药作为药对,两药相伍,相须为用,共入肝经,既可引经报使,又可加强祛风定眩之力。作为佐药引经报使,不宜过多药味,以免燥伤阴液引动内风。
2.3 蒲黄和鸡冠花——脑出血
脑出血归属于“出血中风”“薄厥”范畴。出血中风患者常伴瘀象,但临床经验不足的医者,一看“出血”二字则对活血化瘀药望而生畏。周德生教授认为瘀血在体内、脑部,阻止新血化生,所以有瘀就要祛,应用活血化瘀、活血止血、祛瘀生新药物亦是出血中风不可或缺的[6],常运用具有化瘀止血作用的蒲黄和具有收涩作用的鸡冠花作为药对,并将此药对常常用于出血中风急性期伴有瘀象的患者。蒲黄,甘平,归肝、心包经,能利小便,止血,消瘀血,既利小便又能减轻脑水肿。鸡冠花,甘涩凉,归肝、大肠经,能收敛止血,又能活血止血,用于各种内出血等。实验观察鸡冠花的乙酸乙酯部位、水部位均能在一定程度上缩短小鼠的出血时间和凝血时间,表明鸡冠花具有良好的止血作用[7]。两药均有止血消肿之功,其中蒲黄性平,止血又能活血,走而不守;鸡冠花止血又有收敛之性,守而不走,两药相伍,一开一阖,动静相宜,有走有守,止血而不留瘀,活血又不动血。
2.4 苏木和小通草——脑水肿
脑水肿是脑组织的液体含量增多,引起脑容积增大,是脑功能障碍的主要原因之一,它既是脑梗死发展到一定阶段出现的病理生理改变,也可是脑出血后的主要病理生理改变。周德生教授认为脑出血后脑水肿属于“水饮痰湿”的范畴,其病机为脑络破损,血溢脉外,瘀阻脑窍,形成血肿,“血不利则为水”。因此,脑出血后脑水肿的病理特点是以血瘀为本,水饮痰湿为标[8]。因此,活血化瘀是第一要义,利尿以泄其水分是第二要义,常运用具有活血化瘀功效的苏木,取其味咸性平,而且擅走血分,以利其血分、起到活血祛瘀通经的作用,再配伍具有利尿降压的小通草,其味甘性淡,擅走水分,以利其水分;两药相须为用,活血利尿、开通窍道,从而血水同治。研究表明,苏木中的主要活性成分为巴西苏木红素,对缺血再灌注脑组织具有保护作用;小通草具有抗炎、解热和利尿作用,以对抗脑水肿、颅内高压[10]。
2.5 木蝴蝶和蜜炙麻黄——球麻痹
球麻痹即延髓性麻痹,中医对其认识多散在“中风”“失语”“言謇”“喑痱”证等内容中。周德生教授结合现代医学认为球麻痹临床症状均会表现为饮水进食呛咳,吞咽困难,声音嘶哑或失音等一组症候群,从而抓住疾病相同证的证候表现中抽提出的共性症候处方,选用木蝴蝶和蜜炙麻黄贯穿于球麻痹治疗的始终。木蝴蝶,原名千张纸,苦甘凉,入肺、肝、胃经,有清肺利咽止咳、开音、清除声嘶、咽痛的功效,主治肺热咳嗽、喉痹、音哑等。药理证明木蝴蝶具有镇咳和祛痰、抗炎[11]等作用,可治疗癔球症[12]。麻黄,辛微苦,入肺、膀胱经,发汗解表,宣肺平喘。麻黄具有兴奋中枢神经系统、抗病毒及影响神经肌肉传递等作用,麻黄中含有的麻黄碱和伪麻黄碱均有缓解支气管平滑肌痉挛的作用,蜜炙麻黄的平喘作用最强。木蝴蝶属于清热药,蜜炙麻黄属于解表要药,两药虽性能不同,归经不同,但在功效上有可比性,共奏清肺利咽喉之功。
2.6 石楠藤和忍冬藤——帕金森病
帕金森相当于中医“颤证”,其病机为髓海失充,肢体失控,风、火、痰、瘀、虚单一或复合因素均可导致本病。如因风痰阻络者,肢体震颤严重者,需要祛风化痰通络,常选用石楠藤和忍冬藤为对药。石楠藤,辛温,归肝、脾、小肠三经,具有祛风通经、强腰壮骨、缓急止痛的功能。石楠藤中含有丰富的血小板活化因子受体拮抗剂——南藤素和海风藤酮。海风藤酮对人红细胞膜的氧化性损伤有相当程度的保护作用,并具有清除氧自由基的作用[13]。忍冬藤又名银花藤,甘寒,归肺、胃经,能清热解毒,疏风缓急,通络止痉。忍冬藤具有抗炎、提高免疫机能的作用[14]。两者均以藤蔓入药,一寒一温,寒温结合,善走经络,两药相须、相使为用,增强祛风通络止痛之力。
2.7 人参和水蛭——阿尔茨海默病
阿尔茨海默病(Alzheimer disease,AD)属中医“痴呆”“呆病”等范畴。AD为本虚标实之证,本虚乃气血阴阳衰少、心神失养,标实多为气、火、痰、瘀等病理产物的堆积,诸邪凝聚成毒损伤脑络。临床辨证上有多种证型,但一般认为气虚血瘀是阿尔茨海默病各证型的基本病机,故导师在临床上以“补气之首”的药物——人参和“破血逐瘀之首”的药物——水蛭为对药,两药伍用,攻补兼施,攻而不伤正,补而不助邪,共奏益气活血化瘀之功。人参素有“百草之王”的美誉,甘微苦微温,归肺、脾、心经,具有大补元气、安神益智等功效。人参通过减少β淀粉样蛋白(amyloid proteinβ,Aβ)的产生,调节Aβ转运,抑制Aβ聚集及对抗其神经毒性中的一个或多个环节,从而抑制Aβ的沉积及毒性,延缓AD病理改变,改善AD症状,达到有效防治AD的目的[15]。水蛭又名蚂蟥,咸苦平,有小毒,归肝经,能逐恶血、消瘀肿、破血瘕。水蛭中含有水蛭素被认为是最强的凝血酶特异性抑制剂,能阻止凝血酶对纤维蛋白的聚合,故有抗凝的作用,水蛭还有直接溶解血栓的作用,抗纤维化等作用[16]。
2.8 马钱子和甘草——运动神经元病
马钱子极苦寒,有大毒,归肝、脾经,具有通络止痛,散结消肿之功,用于风湿顽痹、麻木瘫痪、小儿麻痹后遗症等。马钱子含多种生物碱,主要为番木鳖碱(士的宁)。士的宁对中枢神经系统有兴奋作用,治疗剂量的士的宁可加速神经冲动在脊髓内的传导,并能提高脊髓反射兴奋性,因此可缩短脊髓反射的时间,增强反射强度,但不破坏脊髓中枢的交互抑制过程[17]。体外神经细胞培养的过程中,士的宁相对对照组使存活的神经细胞增加,浓度为10μmol/L士的宁所表现出的对神经细胞生长的刺激作用和对MPP损伤后的细胞保护作用却很显著[18]。甘草又名“国老”,甘平,归心、肺、脾、胃经,能补脾益气,缓急止痛,清热解毒,调和诸药。现代药理研究甘草单味有明显的解毒作用,能显著降低士的宁的毒性及死亡率[19]。周德生教授运用两药相畏配伍,制马钱子治疗量控制在0.3~0.6g,甘草用量为30g。一方面,甘草能降低制马钱子的毒性,增加安全性,发挥马钱子的“化毒为药”“化害为利”的作用;另一方面,马钱子与甘草配伍后,因甘草甜味浓郁,可矫正药对中马钱子极苦之味,改善药物的口感。
2.9 蔓荆子和鬼箭羽——偏头痛
偏头痛属于“头风病”范畴,伤于风者上先受之,风邪侵袭,脑络不通,瘀血内生,不通则痛,故用药遣方得标本兼顾,抓住此病基本病机“风邪外袭,瘀血内阻”。头痛用风药轻扬疏散为先。蔓荆子为“止偏正头痛之王”,辛苦寒,归膀胱、肝、胃经,取其质“清”,引经上行,功能疏散风热,清利头目。现代药理证明蔓荆子具有明显的解热、镇痛、显著的血管舒张作用[20]。鬼箭羽苦寒,直入肝经血分,单味鬼箭羽即可起到降低全血黏度,增加小鼠抗缺氧时间从而起到抗氧化的作用[21]。此药对,一升一降,升降相因,两药合用,共奏祛风活血之功。周德生教授认为在临床上诊治头痛需抓住风邪为此病主要病因,血瘀可以出现在头痛的各类证候和各个发展阶段中,因而以祛风和活血而组成的此种药对,贯穿治疗头痛各种证候之中。
2.10 首乌藤与合欢花——失眠障碍
失眠的主要病机总属肝郁化火,辨证以心肝阴虚、痰热内扰者多见,治当养阴清热、化痰除烦、柔肝宁神,常用首乌藤与合欢花为药对。夜交藤,又名首乌藤,甘平,归心肝经,有养心安神的作用,常用于虚烦不眠,多梦等症。药理研究表明,夜交藤具有明显的镇静催眠作用[22]。合欢花甘平,有疏肝解郁、悦心安神的作用,能使五脏安和,心志欢悦,令人欢乐无忧,收安解郁之效,常用于情志不遂,忿怒忧郁而致烦躁不宁、失眠多梦之症。药理研究证明合欢花具有抗抑郁、镇静催眠等作用[23]。此二药,一为藤枝,一为花萼,同气相求,相须使用,使疏肝解郁、养心安神之功药效倍增。治疗心肝阴血虚少,痰热内扰之失眠多梦,心神不宁尤为适用。周德生教授用首乌藤与合欢花为药对治疗失眠,必重用久服,一般用量为首乌藤30g,合欢花10g。
2.11 雪莲花和玫瑰花——焦虑状态
脑神失养,五脏功能失调,或者五志过极,伤神损脑,发为焦虑,主要属于“郁病”范畴。五志过极,因恐极伤肾可发为阴虚燥热证和阳虚精虚证;因悲极伤肺可发为气虚内热,痰瘀互结证;因思极伤脾胃可发为气虚阴亏证和痰湿内聚证;因思虑过度伤肝可发为气滞血瘀,痰瘀热结证[24]。周德生教授基于“五郁”立论,认为现今尤以“木郁达之”为治疗之本,重在疏理肝气,喜用花类药对治疗该病,认为花类药物具有气味芳香可以调节人的情绪,故常用雪莲花与玫瑰花药对。雪莲花,甘苦温,入肝、肾经,具有散寒除湿、通经活血、排体内毒素等功效。现代药理研究发现其具有镇静、解痉、镇痛、使心率减慢、清除氧自由基及抗疲劳等作用[25]。玫瑰花,甘微苦温,归肝、脾经,功效为理气解郁、活血散瘀和调经止痛。《本草正义》记载:“玫瑰花,清而不浊,和而不猛,柔肝醒胃,疏气活血,宣通窒滞而绝无辛温刚燥之弊……气分药之中,最有捷效而最驯良,芳香诸品,殆无其匹。”[26]药理研究表明,玫瑰花对情绪紧张、压抑等引起的胃痛有明显的改善功能。用离体兔胸主动脉进行灌流实验,发现玫瑰花水煎剂无论酸性还是中性,均可使去甲肾上腺素预收缩主动脉条产生明显的舒张作用[27]。
2.12 臭梧桐和海风藤——神经痛以及疼痛症状
神经痛以及疼痛症状均属于“痹证”“痛证”范畴,病机为正气不足,感受风、寒、湿、热之邪所致,符合“不通则痛”及“不荣则痛”理论。以风在络中,则络道闭塞,选用具有祛风通络止痛之臭梧桐和海风藤作为药对,两药一为嫩枝,一为藤蔓,根据中医取象比类理论,藤类药物外形多条达,善走经络,故搜风通络之力更甚。臭梧桐,辛苦甘凉,归肝经,有祛风湿、通经络、平肝功效,可治风湿痹痛,半身不遂等。药理研究证明臭梧桐具有镇痛作用,开花前的臭梧桐似乎较开花后的臭梧桐作用强,但是毒性也大[28]。海风藤,辛苦微温,归肝经,有祛风湿、通经络、止痹痛的功效,用于风寒湿痹,肢节疼痛,筋脉拘挛,屈伸不利。海风藤具有抗炎、镇痛的疗效[29]。此药对为藤类药物,具有条达通畅之性,一药性凉,一味性微温,属于“寒温并用”相须使用,可以增强通经络、缓挛急、止疼痛的效果,无论属寒属热之风湿浸淫所致神经痛以及疼痛症状均用此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