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家伙忽然意识到了目前的场景，停下了进食，不再吵吵嚷嚷，抹了抹嘴角。
聚光灯打在了舞台的正中央，同时也打在了路明非和芬格尔的身上，路明非下意识的用胳膊挡住刺眼的光。
路明非耷拉着脑袋，接受着大家的指指点点，这时一位侍者过来，彬彬有礼的说道：“先生，请离开舞场，下面是社交舞环节”
路明非早准备删了，听到侍者这句话如蒙大赦，准备开溜。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啊，芬格尔一手就把他拉住了。
“好久没跳舞了啊，”他挑了挑眉毛，说出了这句让他自己将在几秒钟之后满世界寻找后悔药的话：“我入学的时候可是当年的猫王！”
路明非呆呆的看着这个没正行的家伙
“看我干什么？不相信我？我等在这里就是专门为了跳舞的，你不会以为我就是单纯的在这吃东西吧！”芬格尔用桌子上的餐巾擦了擦手，正了正领带，打了一个漂亮的响指。
芬格尔开始打量起楼梯上下的淑女们，准备给自己找一个舞伴，转了一圈之后，看着路明非，他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周围的人都是成双结对的。
楚子航机智的叫了苏茜过来，王权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现在舞台中央就剩他们两个大男人，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二楼一侧的深红色幕布拉开，一支小型乐队正在试音，为首的指挥官居然是上次深夜给他和路明非送餐的厨子，看来他果然是多才多艺。
厨子兼职的指挥正准备挥舞手中的指挥棒，扭头看见了舞池中央众目焦点的两个男人，不禁有些踌躇，得不到命令的乐队成员们只能一再的，重复那一小段序曲。
“是探戈！这是我的强项啊！”芬格尔眼中透露出毅然决然的神情，“来，兄弟！别丢人，我和你漂亮的杀出一条路给他们看看！”
…………
芬格尔结实的抱住路明非，仰天长叹：“我现在想要杀了指挥官全家！”
舞曲继续响起，这时一丝诡异的提琴变音仿佛利刃撕破了整首舞曲，舞厅里的人都皱眉往二楼看去。
在一切都要求高品质的卡塞尔学院，即使厨子指挥的乐队也是一流的，这样的错误不该出现。
首席小提琴手拉完了那个长音之后站了起来，把提琴放在自己的座椅上，转身下楼。
那是个淡金色头发的女孩，穿着二身银色嵌水晶的礼服，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身材娇小，介乎孩子和少女之间，路明非看着她的背影，觉得有些熟悉。
舞蹈仍在继续，而所有人都在关心着那个从上而下的脚步声。音乐也仍在继续，训练有素的第二小提琴接任了首席的位置，任乐队指挥比嘴型呼喊，首席小提琴也没有回头。
“啪！”
一双银色的高跟鞋被放在大理石地面上，水钻折射耀眼的光辉，像是童话里那双水晶鞋。首席小提琴手，或者说是路明非在3E考试里见过的那个冰雕女孩脱下自己脚上的黑色皮鞋，踩进高跟鞋里。她原本娇小的身材在高跟鞋的衬托下忽然挺拔起来。
收紧的小腹和挺起的胸膛让她看起来婀娜多姿，是个叫人惊艳的少女了，只是那张从来没有表情的脸还是如冰封一般。
她缓缓地高举手臂，抬起一条腿，停住。那是个经典的芭蕾动作，如同天鹅的死去美得叫人心里一颤。
她起舞，标准的探戈，刚劲有力。玉珏撰转着，沿一条笔直的路线切入了舞团，直指圆心，路明非和芬格尔所在的圆心。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为她闪开一条路，圆被割裂，女孩像是一道银色刀光，切了进来。没有人能够抗拒她的到来，因为她的舞蹈太完美，以一种女王般的气势压倒所有人。
“我觉得吧······不是来邀请我的。”芬格尔遗憾地说“毕竟你才是当红的炸子鸡。”
他做了一件叫路明非意想不到的事，把路明非推向俄罗斯女生，而自己······他也旋转着，以和女孩同样刚劲有力的舞蹈，从反方向切出了人群。
路明非不得不承认芬格尔倒也是条好舞棍，大概当年确实也“猫王“过。
俄罗斯女孩的手搭上路明非瞬间，舞曲雄赳赳地迈入高潮段落，以一个强劲的摆头，路明非在女孩有力的双臂下摆正了舞蹈的姿势。
笑声和惊叹声都止住了，真正华丽的舞蹈，这才开始。
路明非一生里从未想过自己也能那么流畅地跳探戈，他受过的所有舞蹈训练只有三个月，为了在春节联欢会上表演集体舞，请来的舞蹈老师一再地摇头说路明非显然属于手脚并用不协调的类型，手到位了腿就小毛病，反之亦然，换而言之，路明非要么双臂下垂踩节拍，要么干站着双臂优雅地摆动。
无论怎样想起来都很不美观。
路明非所以能坚持下来，是因为那场集体舞他的舞伴是陈雯雯。
但是在女孩的控制和眼神暗示下，他居然立刻就跟上了奏，所有动作像是刻在他的脑海里，胳膊怎么放，脚下怎么走，根本不必思考，只要他放松心情跟随这位舞蹈女王殿下的指示。他们的舞蹈奔放自如，像是配合演练了多年，银色的舞裙飞扬起来，折射光影缭乱。
“你······好，你叫什么名字?”路明非犹豫着问。
“Zero”女孩带着些微的俄语口音。
“不该是······什么什么娃或者什么什么娜么?Zero是英语吧?零?”
“也是俄语单词，是'零'，我没有正式的名字，他们给我的编号是'0'。”女孩淡淡地说，“你可以叫我零。”
路明非知道了眼前这位美得惊人的女孩的名字，他迫切想要继续和她说些什么。
“这首曲子好耳熟啊。”这纯属没话找话
“Por Una Cabeza，中文名《只差一步》，阿根廷探戈舞王卡洛斯·嘉德尔的作品，看过《辛德勒的名单》吗？”
“看过看过，得过奥斯拉奖嘞，这个没看过，说出去就有点丢人了。”路明非说完就后悔了，有这么个俄罗斯小女王似的女孩旋转切入舞池请他跳舞，他就应该摆出一副中国皇帝的派头来才应付的过，怎么说两句话就吐出一股土气来呢？
“里面有这首曲子作为配乐，这是首高贵的曲子，傲视一切。”零直视路明非的眼睛，声音毫无起伏。
“你什么意思啊？”路明非不太敢看零的眼睛，他不知道零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来救他，虽然他构思过会有一个漂亮的小姐姐拯救他脱离师兄芬格尔的魔掌，但是真当这一切出现时他有点不敢面对。
“曲终，我将旋转3600度，拉着我的手！”零女王般下令
路明非不假思索地照做中。终曲的余音中别的女孩都静止下来，零却没有，他以手指按住路明非的掌心开始了旋转，裙摆飞扬，鞋上旋起银光，鞋跟打在地面的声音组成一连串快板。
这一瞬间所有的光似乎都集中在她身上了，无论是用柴可夫斯基笔下《天鹅之死》，或者巫山神女在高唐云散天下的绝唱来形容都绝不夸张。
舞蹈菜鸟路明非忽然感觉到自己成了一个有用之人，零娇小的身材，在蹬上高跟鞋之后和路明非绝对匹配，路明非高举的手臂能给她以很方便的支撑。零从路明非的手上索取力量以他作为旋转的支撑，如果路明非忽然哆嗦或者走神或者其他原因而掉了链子，零就会成为一个失去平衡的陀螺。路明非自己很明白，自己作为一个“掉链之王”是有多么的靠不住，但是零吧信任交给了他，这个俄罗斯来的小女王，把她的自己绝佳的舞技和震动全场的高贵压上了赌桌赌的似乎是……
路明非的面子。
美人恩重，无以回报，路明非唯有全神贯注的拉拢住零的手。
掌声，有力的掌声，凯撒居然鼓起掌来，跟着他，所有人都鼓起掌来，掌声就像是一片暴风雨，暴风雨中银色的天鹅高傲到了极致。
路明非忽然恍惚起来，隐约的感觉到曾经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也是这样灯光绚烂，也是这样掌声如雷，众目睽睽之下的纤细身影在他面前旋转，拨散开的裙摆如同孔雀的尾羽。
随之而来的是自信强大，无与伦比的自信，伴随着一股力量，他猛地伸手抓住了零纤小的手掌，那是舞蹈的最后一瞬，零完成了他3600度的旋转，面对路明非缓缓地蹲下行礼，它散开的舞裙收拢起来，贴着腿，像是一朵盛开的花，重新收拢为花蕾，时间上不差分毫，倒是像路明非示意零停止了旋转，其实他自己觉得是自己没来由的抽了一下，就把女孩的手握住了。
路明非从皇帝般的感觉回到了现实世界，看着眼前还没起身的零，不由自主的蹲了下来，一只手握着零的手掌，另一只手拍了拍零的手背“这次干的不错，小天鹅。”
路明非突然回过神来，四下张望，才发现其他人都没有听见这句话，他们都在用力鼓掌，掌声掩盖了路明非那奇怪的话。
零站起来，迅速的转过身，看也不看路明非，转身走到舞池边，仍旧换回那双黑色的皮鞋，把银色的高跟鞋放回鞋套里，再放回黑色的手提箱中。从服务生手里接过一件深红色的长风衣披上，没有向任何人打招呼，直接从前门出去了。
她来的时候刀锋般锐利，离开的时候平淡至极，只不过没有人看见她离开时嘴角淡淡的笑容，像一个小女孩得到了想吃的糖果。
“这一届新生真有意思”路明非听见凯撒低声说
但是他没有管凯撒了，他去追零了，他认为是他让零生气了，明明是第一次见面，自己却说出那样的话。
路明非也随着零离开了舞会，当他刚推开门跑出去时，已经失去了零的身影，他靠着安珀馆的大门，低垂着头，缓缓的坐在了地上。
“呦，路明非，在这干啥呐？”路明非抬头，看到了向他走过来的王权。
“没什么，不适应里面的环境，出来透透气。”路明非有气无力的回答道
“哦，我还以为你是来找刚刚那个女孩的呢，她匆匆忙忙的就往那边走了，看你这么急还以为你是来找她的”王权指了指零离开的方向
“噌”的一下，路明非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向王权指的地方跑过去
“啧，这怂货，不像他啊”王权摇摇头，走进了安珀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