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结盟
这厢掖庭西四所，其乐融融。而另一厢绫绮殿里，气氛则显得有些凝重。
绫绮殿主殿里，宫婢内侍已经退了出去。
主位上坐着吴昭仪，隔着帘拢，狐裘密密实实围在脖子上，一张如脂如玉的脸静默着，静好如画中仙姝。
下首分别坐着杨铉、高皎，还有一人立在吴昭仪身后，高挑的身影穿着内侍服制，低着头，神色隐没在暗影里。
殿中没人说话，铜炉中燃着炭火，时不时发出“荜拨”声，在寂静的氛围里格外刺耳。
“吴昭仪，若无事，我先告退了。”杨铉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杨将军留步，既然要合作，还是凡事有商有量的比较好。”
吴昭仪叫住了杨铉，杨铉眉头一皱：“今日承华门的事情，已经向昭仪汇报清楚。想必不用我再多说什么。”
自从萧皇后被废后，吴昭仪协理六宫。后宫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自然是要过问的。
吴昭仪有意在高皎进宫秉明宫市账目时，召见杨铉。要知道，后宫嫔妃相见朝中重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今多少双眼睛盯着她，盼着她出错，她自然得寻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召见。
“将军也知道，这次有人秽乱宫闱，若是传出去，我难免要背上一个管理不力的罪名。据我所知，始作俑者是柳青萍的仇人。这件事，是要轻拿轻放还是数罪并罚，全看将军的意思。”
吴昭仪手里婆娑着一枚精致的香球，不疾不徐地说道。
杨铉眉头轻皱。
罢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上了吴昭仪的船，总不能看着船翻。
“吴昭仪有何指教？”
吴昭仪给了高皎一个眼神，方才一直沉默的高皎心领神会。
“在下知道，杨将军肯加入我们，是因为柳青萍。杨将军大可放心，柳青萍如今身在掖庭，别人的手再长，伸不到那边去。她身边有蕊姑姑在，况且张嬷嬷也在呢，出不了什么乱子。现在风声紧，等萧氏的事一过去，昭仪立刻就安排你二人出宫团聚。”
杨铉听高皎说得好听，却不吃这一套：“你们之前也说安排妥当，那这次的事又作何解释？”
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高皎神色有一丝尴尬：“这……这不是杨将军不愿意告诉柳娘子嘛……其实依在下的意思，您不如和她说实话。她一贯是敏慧异于常人，未必不能理解将军的一片苦心。”
当初柳青萍进宫匆忙，他得知时已是来不及布置。更何况他的人脉多是在行伍和前朝，手伸得再长，也不能面面俱到。
柳青萍此番树敌太多，若放任她在宫中，恐怕会被啃得渣都不剩。杨铉思量再三，决定给柳青萍在后宫找一位靠山。
可是，以她的性子，当初在大理寺，宁肯单枪匹马举着金牌出来，也不肯连累他半分。
她若是知道自己投靠吴昭仪，定会生气。
“照你的意思，怪我？”杨铉一挑眉。
“将军这是哪里话？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当同舟共济才是，哪有非要怪谁的道理。”
杨铉知道，这是高皎在暗示自己，不要追究承华门的事。
高皎声音一顿，径直望向吴昭仪的身后。
从杨铉的角度来看，只能看见高皎的侧脸。
高皎脸上浮现出极复杂的神色，有些偏执狰狞，又像是迷恋，仿佛看见美丽的壁画那般迷恋。
“我跟将军保证，这样的事情以后再也不会发生。”高皎还是死死盯住角落里那人，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笑：“这不是，还有檀奴呢么？”
隐没在黑暗角落里的檀奴，突然抬起头，毫无畏惧地与高皎对视，眼神里满是恨意：“我自然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杨铉厌恶地皱皱眉，真不知道青萍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身边一个个的都是疯子。
檀奴这个人，他之前刚认识柳青萍的时候就见过，那时在乘云馆还替柳青萍挡了自己一鞭子。
“我不希望有下次。”杨铉对檀奴说道，语气仿佛是上位者对奴仆的恩赐。
檀奴强忍着怒意和酸涩，低下头去：“喏。”
都是男人，杨铉怎么会不知道檀奴的小心思，不过呢，由着他去，他早看出柳青萍跟檀奴不是一路人。
况且，有他珠玉在前，他的青萍眼光这么好，怎么还会看上别人。至于柳青萍之前的事，他懒得管，那时候不是还没遇上他么，不然怎么能被这些歪瓜裂枣钻了空子。
他听辛伯说了，这个檀奴手段狠辣，无所不用其极。唯独对柳青萍忠心不二，可惜柳青萍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已经分道扬镳了。
柳青萍此番进宫，此人竟剪断自己的命根子，自愿入宫护她周全。
都已经不是男人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杨铉乐得他的青萍身边有一只护主的疯狗。
不在纠结柳青萍的安全问题，杨铉说道：“此次找我来有什么事，大可直说，本将军公务繁忙。”
他对不想干的人，向来吝啬言语。
高皎与吴昭仪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担忧的神色。
高皎思量了一番，才开口说道：“那位的身体怕是有些不好了。”
杨铉感到一丝惊讶，终于抬头，第一次正眼打量吴昭仪。
这个女人当真不简单，圣人病危真么大的事，她竟然瞒得密不透风，可见后宫已经尽在她掌握之中。
杨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吴昭仪：“昭仪好手腕，想来不用我多做什么。”
高皎神色有些绷不住，这个杨铉真实匹训不服的野马，这么大的事告诉他，还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我索性就直说了。太医院的意思，那位常年的头风病，本就一年比一年严重。此次，再有萧氏的事怒火攻心，怕是挺不过这个冬天。”
高皎的话音落地，室内又是可怕的沉寂。
良久，吴昭仪开口道：“我对凤位势在必得，请杨将军相助。”
事到如今，没工夫打太极。圣人此番头风病发作，已经缠绵病榻近一个月。昨儿个太医令进宫来看，已经委婉地表示可以先着手准备后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