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有凤来仪
柳青萍稍微侧了侧脸，躲开他的手继续朝前走：“不诳你，我在想公子怎么突然封我为掌乐娘子了。”以高皎的个性，想必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
檀奴见她躲开自己的手，神色黯淡了一瞬，又恢复如常：“你昨日可曾听闻祥瑞的事情？”
“祥瑞？”她这几日忙着搬家的事，又要应付试炼，没什么余力关注市井传闻。
檀奴看她一脸迷茫，解释道：“就是为了祥瑞的事情，公子才一早进了宫呢。听说祥瑞是一只凤凰，降在了圣人新造的“良艮”园，正好栖息在了“太湖转运石”上，随后消失不见，石头上留了八字箴言。后来，杨将军就上书说这是祥兆，当给太湖石封侯，圣人当即就同意了，旨意过不了多久就会传下来。”
天降祥瑞这件事，打从她一听说，就知道是杨铉搞的鬼。一只凤凰，降在了圣人新造的“良艮”园，正好栖息在了“太湖转运石”上，然后杨铉就上书说太湖石封侯乃是天意，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什么八字箴言？”柳青萍问道。
“凤栖东园，帝业永固。”檀奴回答道：“不过还有更奇的事呢，钦天监核定后，认为这是吉兆。有凤鸟飞到东园，说这凤指的是广乐公主，然后广乐公主自请代发修行，为帝国万世基业祈福。圣人准奏，在即将竣工的良艮园东南角，兴建一处道观。”
广乐公主，出家为尼！
柳青萍瞬间想通了其中关节，她问道：“公主作为方外之人，自然是不可能履行婚约了。为了帝国万世基业，这婚约就算是先太后的遗诏，也做不得数了，是也不是？”
檀奴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卿卿真是聪颖，一点就透。”
“卿卿”这个称呼一出，两人都是一愣。檀奴忙用别的话题岔过去：“这还是公子今早从宫里回来告诉我的，昭告天下可能要过几日。”
檀奴并不知道她与广乐公主这番恩怨，高皎说给檀奴听，怕是借他传话吧。高皎让他做这个传话筒，明摆着挑拨离间，柳青萍也不好与檀奴说明，檀奴心思敏感，她怕他想岔了还以为自己怀疑他。
“广乐公主向来骄奢，她会做姑子，实在匪夷所思，保不齐与前几日的传闻有关呢。”檀奴说的传闻，当然就是广乐公主与保唐寺和尚了禅有染。
其实明眼人一眼就看出，这件事错漏百出。什么石头封侯，什么凤凰祥瑞，什么八字箴言，什么公主出家，怎么看怎么透着股怪异。不知情的人，把这一系列事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如柳青萍这样知情的人，才晓得其中利害，才明白这普天同庆的天降祥瑞里，藏污纳垢，暗含多少谋求算计。
祥瑞一事，看似荒诞，却是多方势力斡旋的结果。
杨铉真是走了招妙棋，可谓是一举三得。他定然是动了手脚，不知从哪里弄出了祥瑞，借着祥瑞的名头办事。
他这样做，一来，顾全了皇室的颜面，不着痕迹地处置了广乐公主，堵住了悠悠众口；二来，新旧两党都不得罪，新党那边太湖石封侯顺理成章，旧党那边据檀奴说，有不少昔日遭到贬谪的世家子弟，即将调回长安；三来，解除了杨氏面临站队的局面。上书了太湖石一事，却把这件事跟国祚基业挂钩，没有上新党的当。还解除了婚约，不受婚约约束，免得被迫绑在旧党的船上。
如此，弘农杨氏稳坐钓鱼台，依旧是新旧两党哪边都不靠，在圣人面前还得了脸面，杨铉才是这场博弈的最大赢家，怪不得他如此痛快地答应了自己上书太湖石的事，柳青萍心想，亏她当时还觉得亏欠杨铉，原来人家老谋深算，早就想好了，准备下一盘大棋。
“你怎的不说话？可是我说错了？”檀奴见柳青萍皱着眉头，不由问道。
“没有，这些大人物的事情由得他们自己操心。我只是在想，花车擂台的事呢。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怎么能出奇制胜。”广乐公主的事，不便让太多人知情，柳青萍把话头引到花车擂台的事上来。
檀奴知道柳青萍方才想的不是这个，却不再追问，转而真心帮她出主意：“也许有一个人想得出招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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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的马车一大早就赶到了乘云馆。
檀奴那日与柳青萍商讨花车擂台的事，他说柳三娘也许会有什么好主意，毕竟她也曾经是风靡一时的名伎。
柳青萍正好打算去探望柳三娘，叫翠娘去陈府送了信，陈昊态度更加殷勤起来，还说要叫他几个兄弟回来。
“青萍，好些日子没见你，近来可好？你母亲一直念叨你呢。”陈昊早早地迎在大门口，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着柳青萍。
柳青萍心里明镜似的，她这位父亲无利不起早，上族谱那日态度还不咸不淡。一听说她升为掌乐娘子，下巴颏的肥肉褶子都堆满了殷勤。
“劳您挂心，一切都好。母亲的伤势如何了？可大好了？”柳青萍问道。按照时间来算，柳三娘的扭伤该是痊愈了。
陈昊眼睛骨碌一转：“好着呢好着呢，你母亲成日里好吃好喝弹琴唱曲，比在平康坊的时候兴致高多了。”
见他避重就轻，柳青萍也懒得跟他废话，直言要去看柳三娘。
“瞧瞧这丫头，这孝顺劲儿有你阿耶我年轻时的风范了。你难得来一趟，我等会把你母亲叫过来，咱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对了，你还没见过萧氏吧。上次你过来的时候她回娘家了，这次一并见见，总要全了礼数才是。”陈昊乐呵呵地说道。
这倒没什么不行，就算她不愿意应酬这些，可柳三娘却要一直住在陈府，有些规矩是免不了的。
萧氏早早就侯在中堂正厅了，她比柳青萍料想的要年轻，约莫三十上下，长了一双吊梢眼，嘴唇偏薄嘴角微微向下，看起来十分不好相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