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请旨

张清虽然被金祥殿的叫床声吵得难以入眠,但她心中所忧虑的却是奕亲王,担心他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出其不意的事,害了自己。

“小姐~”青竹见她翻来覆去,以为她在气愤皇上。

“我没事,你去睡吧~”

自得知张珺的真实身份是张清后,青竹便觉得此女子比张珺要坚毅许多,此刻见她虽皱眉思虑,却也不觉不妥,便退下回房。

阿健从窗外蹿入琉光殿,张清吃了一惊。

张清:“你不是回去了吗?”

阿健听着金祥殿女人的叫床声,不忍看她痛苦,拉起她往外走:“跟我走!离开这肮脏的鬼地方!”

张清挣脱他:“你冷静点!我若是走了,他会要了陈俊琦的命!”

阿健:“那我也不能看着你如此痛苦!我真是看错了人,陈楚玉做了皇帝以后就变了!还不如陈俊琦对你专一!”

张清:“你赶紧回去吧,别让人发现,这里是后宫,以后,无召不许入内!”

阿健气恼,不甘:“你等着,我绝不会让你这么受委屈!”说罢,离开。

张清追着喊:“你别做傻事!”

奕王府内,陈俊琦借酒浇愁,对月醉饮。

“多情自古伤离别,一杯冰心空对月!”吟罢将晃着月光的酒一饮而尽,须发凌乱,敞衣松带,颓废伤心潦倒。

“王爷,你不能再喝了,难道你要醉死!”孙羽一把夺过酒杯,替他饮下,鼓他振作。

“别拦我,孙羽!”他醉醺醺地扯着孙羽的衣肩苦笑:“去找秀珠,钱鸿泰财大气粗,又不排斥你做他的女婿,去过正常人的人生,别为我耽误自己!”

“你说的什么傻话!秀珠固然可人,可重要不过你!”说罢把酒壶也一把夺过来,代他一饮而尽。

奕亲王看着他苦笑:“想我陈俊琦风流才名冠京华,归来却潦倒凄凉,只有忠仆一枚!”

正说着,门外侍卫来报:“王爷,钱鸿泰家的小姐来了!”

孙羽诧异:“谁?”

侍卫:“钱秀珠!”

孙羽大喜,马上屁颠屁颠地去迎,笑脸如花:“秀珠姑娘怎么这么晚来了?”

秀珠:“店里忙,我方能走开!”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放在奕亲王趴着的石桌上:“呐!这是先前说好的,两万六千两银票,拿好了!”

奕亲王大喜:“有钱了,可以私奔了!”

秀珠纳闷:“王爷在说什么?”

孙羽把她拉到一边:“没什么,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叫人做一桌小菜!”

秀珠:“不用了,我还要赶着回去帮爹闭店!”

孙羽忙拦住她:“别的不吃,我这上好的玫瑰酥务必要带一盒回去!”

秀珠转身回来坐下,端起一杯茶喝:“那好吧,那你就让厨房快点!”

“好嘞,你稍坐!”孙羽大喜地通知厨子做糕点,紧挨着她坐下。

“我看你的衣服款式有些旧了,要不让王爷给你设计新的,保准把你衬托的光彩夺目,明艳照人!”

秀珠噗嗤笑了:“好啊!那就有劳王爷了!”

奕亲王醉醺醺地呵斥他:“孙羽,你别拿本王的手艺借花献佛,本王近日无心动手!”

刘凌美不知何处时打着哈欠出来,见孙羽和秀珠暧昧,玩笑道:“呦,这千年的铁树何时开了花了?”

孙羽驱赶她:“别说,睡觉去!”

不多时,厨子把玫瑰酥送了过来,刘凌美觉得饿,拦了下来:“呦这哪来的玫瑰酥,我正好饿了!”

厨子忐忑拒绝:“凌美小姐,这是给钱小姐准备的!”

“她一个外人,有我这个表小姐重要吗?我现在饿了,拿给我!”

孙羽见刘凌美拿着玫瑰酥吃起来:“哎~怎么到了你手里?”一把夺过来,把食盒关好。

刘凌美又夺过来:“反正也没几块了,你让厨子再做一些!”

孙羽哭着跺脚:“这可如何是好?”

秀珠听见动静走过来,孙羽忙上前道歉:“对不起,你的玫瑰酥被王爷的顽皮表妹给截了!”

秀珠大度表示:“没关系,你改日再做给我就是了!况且……”害羞道:“重要的是这份心意!”

孙羽听出秀珠对自己的好感,承诺:“你放心,我改日定做许多给你送过去!”

秀珠笑着点头:“嗯!我等着你!”语气转而严肃:“对了,王爷要这么多钱做什么,他要跟谁私奔?你要离开京都吗?”

孙羽遮掩:“此事说来话长,我改日再跟你解释,我先叫车把你送回去!”

说罢叫了马车把秀珠送上车。

回到院中,见刘凌美已将玫瑰酥吃完,满意地拍拍肚子:“嗯,真不错!谢谢啦!”

孙羽白她一眼,刘凌美凑上前来打趣:“这位钱小姐,不错!”

而后打着哈欠回房睡觉。

奕亲王趴在桌子上,把酒已喝光,孙羽走过来,给他倒了杯茶醒酒。

“王爷~”

“钱小姐走了?”

“你快清醒一点,现在该想想退路,确切地说是活路!”

奕亲王不以为然:“你放心,皇上不会杀我!他那种伪君子,岂会背上弑兄的骂名!”

“不背弑兄骂名,也可以用别的办法让你死。我觉得贺掌院说的对,他不会放过你,我们要尽早撤离京都,找个安身保命之所!”

“普天之大,何处有我陈俊琦的安身之所?”

“青州不能去!我想过了,虽然虞老庄主派人来信催请好几次,但我们去了就等于把他也架在利刃之上……”孙羽语气郑重,表情严肃而肃杀。

“你的意思是外公也保护不了我?”

“他会拿命保护你,但是,你二人也未必能两全……”

“早知今日有如此这般祸患,我早年就该找机会杀了陈楚玉~!”奕亲王咬牙切齿道。

孙羽:“他藏的太深了,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

“那我们去哪?”奕亲王惶惑。

“你不能把老庄主置于险地,就要请旨去一个离青州很远的地方,让他放心,而且不带一兵一卒,凉州西南的岭州极为荒僻深邃,重林叠嶂,瘴气虫蚁凶猛,相传人进去很难存活,有的地方县令不堪折磨,甚至吊死在山上……!”

“去那种地方跟让陈楚玉杀我,没什么分别!”

“如此方能保全你!”

奕亲王不置可否,一番谈话下来,已清醒很多。“你可真舍得让你主子受苦!”

孙羽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两日后便是封后大典,你是想之前请旨离京,还是之后走?”

“当然是之前请旨,这种场面,我自然是不想见!”奕亲王斩钉截铁地说。

“还有一个地方,走之前必须要去——”

奕亲王看着他。

“童乐园的孩子们你打算怎么办?常欢总跟我问起你,她一直念叨你……”孙羽道。

奕亲王了然,心头不舍,“府中的家产已经抄没,拿出我的小金库,还有,钱鸿泰刚给的这两万两,”看着他,又面色歉意:“我本想留一部分给你娶亲用……”

“你不必考虑我!孩子要紧~”孙羽抢言道:“只是我们上路,务必也得多带些盘资……”

“府中有什么值钱的,都拿去卖了吧。对了,城郊麓枫别院是母妃的私产,并未记录在案,拿去变卖的钱你分开处置,够我们上路和给孩子们,你再留下一笔,安置家里。”奕亲王所虑周全,孙羽很是感动。“那我明天买些好吃的吃食,去看孩子们!”

“嗯!”奕亲王点头应道,已酒醒许多。

金祥殿内,张璐被皇上的举动吓到,也被他折腾的一片狼藉,甚至身上有些抓伤,露出丝丝红血道。她以为今晚只需要配合演场戏,万没想到,陈楚玉会行如此举动。

事毕,皇上下床饮酒,张璐则轻衣盖体,躺在塌上发呆,双眼望着账顶,缓释良久。

她明白皇上的苦闷,惊喜自己获得圣宠,心中又很不是滋味。

“陛下一定很失落,没有达到你想要的效果。”

皇上几杯酒下肚,被她正中下怀,强行挽尊:“朕现如今是一国之君,宁国之主,万物在朕眼里,皆如草芥……!朕没有什么好失落的,她人是我的,心也迟早会是我的!”

“哼~”张璐苦笑一声:“陛下开心就好,希望陛下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

“你放心,三日后,必封你为贵妃!”

“臣妾,谢主隆恩!”张璐起身,跪在床上谢恩。

皇上嘴角冷笑一下,把酒饮尽。

“张璐,你不恨我?关于瑞王兄的事?”皇上问她。

此言说中张璐心事,她沉静下来:“恨~你本可以不杀他……”

“对!我本可以让他活,他已经失了父王的信任,武王败了,他也不能上位,但我不能再忍下去,也不能错失这次复仇的机会!”

皇上顿了顿,看着张璐倾吐真言:“你可知道,他曾两次想取我性命,幸亏我幸运,不然在很小的时候,就做了他的手下亡魂……”

张璐诧异:“你儿时也被他害过?”

“不错,直到落崖逃生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我八岁时的那次落水,也是拜他所赐,是一次杀局,而他见计划失败,却伪装成了我的救命恩人,以搏得父王的好感。”

“你八岁时的落水,不是二皇子的人干的,因为贤王支持太子,拿你示威?”

“推我下水的人确实是二皇子的仆役,但是,后来我经人查证,他也是六指的远房表亲。他根本不受二皇子重视,又怎会行如此险事?唯一的解释就是,下令的人不是二皇子,而是六指的主子……”

听到此,张璐瞪大眼睛诧异,这像是瑞王干的事。

“落水之后,我父王及时出现,喊人救我,王兄见事情败露,便亲自下到水中,把我捞起。当日午后府上正在举行斋戒,所有仆人都在佛堂伺候,他出现的那么及时,可见当时他就在暗处窥察……”皇上苦笑道:“十多年了,我才反应过来,你说,我是不是很傻?我敬他爱他如长辈,全力无条件支持他,是不是很可笑?我心中怎能不恨?!”

听完皇上的陈述,张璐觉得皇上显得有些无助,对他杀死瑞王的恨意稍稍削减,可那毕竟是她爱过的人,她竟不知该如何自处,对皇上恨也不是,怜悯也不是……

皇上夜不能寐,坐到养元殿看奏折,抬头看见一个人来到跟前,带着满腔愤怒瞪着他。

“放肆!见了朕也不叩首!”皇上怒斥阿健。

阿健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将其胸膛划伤,抵着脖子威胁他:“陈楚玉,若对张清不好,我随时要了你的命!”

皇上:“你现在若放下,朕会饶你一命,否则,即刻叫人把你斩首!”

阿健:“你听到我说的没有!”

皇上不受威胁:“来人!”

“陛下~!”紧接着,赵齐便带着侍卫围上殿来,一看是阿健,惊异。

皇上:“把这个伤害朕的贼人拿下!”

“是!”赵齐带侍卫不久将阿健擒拿。

皇上呵斥他:“胆敢威胁朕,你不想活了!把他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是!”而后,赵齐将阿健押了下去。

漫长的一夜过去,第二日,奕亲王便跪在皇上面前,请旨离京。

“什么,王兄要去岭州?”

听完奕亲王的奏请,皇帝很是诧异:“岭州荆棘瘴气密布,活人进去都未必能出来,已经逼死了好几任县令,王兄真要去那地方?”皇上试探他。

“是!臣快意山水,这些也不在话下,只想找个避世之所,逍遥余生!”奕亲王故意表现出无意政事的样子,让皇帝放心。

皇上察觉出他的意思,却也痛快地笑了笑,背手仰头应道:“岭州虽然环境险恶,却也风景绝美,果实鲜美,奇花异草无数,相信必让王兄开怀!好,那朕便封你为岭州王,监察刺史和县令,再赐你座宅院,良田百顷,安度余生!”

“臣,谢主圣恩!”奕亲王恭敬叩首,退下。

“对了,王兄,明日是朕的封后和册封贵妃大典,宴饮之后再走吧?!”

皇帝看似在跟他商量,却也在命令他。

奕亲王推脱:“臣观天象,后日有雨,臣想趁天气良好,早些上路。”

“嗳~无妨,那就迟几日再走,朕的大喜之日,怎少得了王兄?”

奕亲王隐忍住心中恨意,恨不得上前一刀劈了他的冲动,勉强答应:“臣,遵旨~!”而后撤退。皇上望着奕亲王落寞的背影,心中快意。

此刻,余总管来报:“陛下,王妃来了~”奕亲王听到太监报,心中一动。

“王妃来所为何事?”

余总管略有难色地说:“呃~听说您抓了一个贼人,是王妃的娘家人,王妃昨夜一夜未睡,一早便吵着来见皇上!”

奕亲王听到,猜想张清的娘家人只有阿健,难道皇上把阿健抓了?

皇上:“朕不想回去,让王妃回去!”

“是~!”余太监听到,撤出去传话。

奕亲王不想出门却撞见了张清站在养元殿门口,神容憔悴,焦虑万分,显然这些时日过的很不开心。

“你怎么在这?”

奕亲王想对她说点什么,却见余公公小腿快步跑了出来,回秉道:“王妃,皇上说——”

“我都听到了!”张清堵住他的话,余太监撤退。

殿门口不便久留,奕亲王用心痛的眼神看着她,叮嘱且道别:“保重~!”

张清含泪点点头,想靠近又不能,心像被撕碎了一般。她知道皇上在殿里盯着,不能逾矩,忍痛与奕亲王分别,目前奕亲王行礼离去。

“小姐,咱们回去吧~”青竹劝慰道,把她搀走。

皇上在养元殿内,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嫉恨且怒火中烧。

邺京主街长乐街还是像以往一样,繁华热闹,孙羽采买完给童乐园的一车吃食衣物等物,便命随从先行送往童乐园,自己专程来到锦绣阁,给秀珠带了一盒玫瑰酥。

钱鸿泰有些老眼昏花,低头眯着眼瞅着他手里的算盘拨弄,没有察觉他进店。他进来后便朝里间走去,寻找秀珠的身影,只见秀珠拿着个鸡毛掸子,正在轻掸衣排上的灰尘,猛然见到他站在身后,吓了一跳。

“何时进来的,也不出声?”秀珠嗔怪他,多天不见,心中有些想念。

“秀珠,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孙羽表情凝重下来,秀珠便知有事,把他带到里间。

秀珠听完孙羽要离京的事,失落:“应该的,你侍奉王爷多年,应该陪他一起走……!”

“秀珠,对不起,你还有家人,他往后只有我!”

“是,京城好男儿多的是,也不独缺你一个……!”

“你能想明白就好,对不起……”他把答应给她做的玫瑰酥,放到桌子上:“但愿你早遇良人,开心一世!”说着便流下泪来。

“你走吧,不送~!”秀珠默默把玫瑰酥收下,孙羽离开。

“幸而我们相识时日不长,你不要恨我,人生短促,恨也是很花费光阴的!且劳心伤身!”

“你想多了,我没有那么傻!”秀珠赌气说。

“那就好,再见,珍重~!”孙羽离开。

“快滚吧!”秀珠道,知他重情重义,难以阻拦。

“秀珠,有一事,我想请你帮忙!”

秀珠诧异地看着他:“何事?”

“城西童乐园,有一些孤儿,我希望你没事过去照看他们一下……”孙羽近乎恳求的语态。

“我为何答应你?”

“有生之年,我若能回京,一定感谢!”

秀珠别着头,默应了他的请求。

“保重~!”孙羽抬脚离开内室。

出来抬眼看见钱鸿泰站在门口,带着失望的神情看着他,孙羽躬身施了一礼,“对不起!”离开。

“唉~!”钱鸿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