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夜晚,两个白天,倏然过去。
周一的晨曦窥探千家万户的窗帘,有一个窗里,床上紧紧拥着一对爱人。
他们早早地醒了,就是要多体会彼此拥有的感觉。
她像小鸟一样探出头,以唇寻觅,在他唇上留恋再留恋。
然后把头深深埋下,贴着他的胸口。
隔一会儿,他低头寻觅,她闭着眼睛送过来,他的唇在她脸上亲了又亲。
他们反复这样,心中无限不舍。
他殷殷叮咛:
“今晚出去溜达一会儿就回来”!
“嗯”!
“房门锁是我们自己的锁芯,睡前检查好门,谁敲都不必害怕,但给我打电话,我夜里不关机,就是给你留”。
“嗯”!
“好好睡觉,别想我,再有四晚,周五晚上我又回来了,啊!”
他没收到回音,感觉到她的肩膀颤动着,他不看也知道,她流泪了,让她哭一会儿也好,于是把她搂紧。
轮到她开始了叮咛:
“今晚你要早睡!这几天太累了”!
“嗯”!
“临睡前给我短信,我等着”!
“嗯”!
然后好像没了,她的脸在他怀里不安地磨蹭,仰起来,神色极其严肃。
他等她开口。
她还未开口眼圈又红。
“布莱克……你不许碰她!摸她一下都不行!什么都不行,不行,就不行……”!
说着把泪脸贴在他的脸上,压抑着失声哭泣。
“你是我的!本来就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呜呜呜……”!
她失控了!
他想坐起来哄,她把头扎进他腋窝,他只得用胳膊环着她的脖颈,另一胳膊环住她的腰,两腿与她的腿交叉着,这样紧紧抱着她,她才有安全感。
他眼里也闪着泪花,嘴唇在她额头,发间回来吻。
鼻音塞塞的,“放心!我是你一个人的,一直是你一个人的,以前是,现在是,将来是,永远是!我爱你!”
她探出头,泪眼凝视着他,抚摸着他的脸,亲一下,“我爱你,布莱克”!亲一下,“我爱你,布莱克”!
他压住了她的唇,不忍她太激动。
这两天,他们暴发的不但是禁锢,还有深情。
在小别即将来临的清晨,难分难舍,诉情诉心。
他用最笨的,最传统的方式,他一字一句:“在太阳要升起的时刻,我发誓:这辈子我不会和任何别的女人有联系,如果做不到,天打雷劈”!
他铮铮立誓。
她呆呆地听着,赶紧伸出手堵住他的嘴。
转瞬也掷地有声:“太阳作证,今生除了你,我再让别的男人碰,我不得好死”!
都够毒的,也都表明决心之大。
两人愣愣地对视几秒,猛地又抱紧了。
接下来再说什么都显苍白,以命赌誓!
“我不纠结失去四晚,我要看到得到三晚”!
她这又明白了,就是钻牛角尖时磨人。
而这种磨令他骄傲,令他幸福!他知道,她依赖他,像个小鸟需要他的呵护。
天色又亮了些,不管多么难分难舍,缱绻缠绵后,他们坐起来,他的大手轻轻擦去她的泪,他们起床了。
而一起床,就做着分别的准备。
都怕迟到,而不迟到,意味着离开的彻底。
三口人同时出门,奔向三个地方。
云飞上学,她上火车站,他去客运站。
在彼此最后一眼中,他们融入滚滚人流里。
他们平凡如尘,但活的执着顽强,有苦有乐,有爱有恨,不屈不挠。
在单位,他们还是能见面的,像从前那样,把心事藏在心里。
而不是不分场合与人格地下流无形,那么低级的样子他们不会!
他一头扎进繁杂的公务里,承上启下的职位,做的都是具体琐碎的事,尤其周一这天忙得不可开交。
主任室正好对着三楼的楼梯口,门总开着。
他像坐镇将军似的,人们经过那里,见到的总是他伏案的身影。
各种上报的资料里留下他洒脱遒劲的笔迹。
他因勤勉谨慎,书法漂亮,在教育局和进修学校都是有名气的。
她的办公室在同楼层阴面,她哒哒哒上楼时,脚步声在三楼的楼梯口总是暂停几秒,再往走廊里面走。
这几秒看他一眼,心安。
他不抬头,但她的脚步声走过去时,他抬头看眼空了的楼梯口,知道她过去了!
她的脚步声在他耳朵里是有辨识度的。
周一最令人讨厌,这一天结束时,下班的和放学的都归心似箭。
在铃响前十分钟,从教学楼里鱼贯而出一队人,二十多个,背着小包,她们是通勤小分队。
因为她们每天的归宿是城市,她们穿戴普遍洋气时尚。
穿着各种漂亮的鞋子,踏着行军的步伐,花二十分钟穿过街里去火车站,从火车站回到繁华之地。
她在队伍中部,到校门口时,回头往楼上看一眼,什么也看不见,却知道一扇窗后有人目送她,她以此告别。
再见!等你!
再见!等我!
他出现在家门口时,母亲不动声色,就像他从未离家,或者一个淘气的孩子回来了。
端上饭桌的菜多了好几样,都是他爱吃的,母亲无声地心疼他。
他在母亲面前又变成孩子,一个鲁莽的孩子。
吃完饭洗漱后钻进书房,他往床上一躺,很快大睡。
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这么辛苦,这才叫身心俱疲呢。
而这种休息,何尝不是为了下一次团聚积蓄能量?
在他大睡时,在远方高高的五楼上,她合上客厅的窗帘,来到云飞小屋,靠在床头,云飞躺在她身边闭着眼睛听她讲睡前故事。
几个小故事后,她把书合上了,歪头看枕头上的小脸,睫毛盖住了忙了一天的眼睛,他入睡了。
她又靠了一会儿,在孩子额头轻吻时停留许久。
悄悄退出去,关上灯。
又推开另一扇门,公主屋好静好空,她合上窗帘,转身看着宽大的床。
没人与她嬉闹,没人与她说悄悄话,没人烦她,她又一次摆正枕头。
早晨匆忙没收起来的小垫子,还未洗,斑斑渍渍令她回味一幕幕,脸腮烫烫的。
扑通伏在枕上,他们共同的枕头,沁出他的味道,今夜只有这味道陪她。
手机放在枕边,她期待听到一声“滴”,但手机沉默不语,左上角光秃秃的,不再有小信封。
她翻看以前的,距离最近的是两个小时前他发过来的:老婆,早点睡!我睡了,吻你!
她多么渴望再听到一声“滴”,那是邮差到了。
多么渴望小信封无声地飘来。
她只想再说一遍:我又想你了!
但她忍住了,他一定很累,把他还回去吧,让他好好睡。
她把脸埋进枕头里,呼吸着他的味道,慢慢睡着了。
明天是周而复始,距离周五倒计时少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