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公开遴选？”
“这有悖法度。”
“怕是行不通。”
“再者，我在朝堂没有任何助力。”
赵姬满是疑惑道。
同时脸上闪过了一抹忧虑。
陆知节缓缓道，“法度是法度。”
“但事在人为。”
“我且问你们，法度以何为本？”
“是信仰？还是自我约束？”
“错，都不是。”
“靠的是王权护持。”
“王权依仗者何？”
“是蓝田大营的几十万精锐秦军。”
“故此，只要取得上将军蒙骜支持，军中诸位大将支持，几十万秦军的支持。”
“到时，朝堂大臣哪个敢不认同？”
“至于老秦人，有大把的机会让他们服气。”
后世的伟人曾经说过，“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华夏王朝历经几千年权力更迭，不外如是。
尤其当下秦王骤薨，即便是在遴选中脱颖而出。
没几十万大军的支持，坐的稳吗？
赵姬和姬昊两人都是一惊。
他们可从来都没敢这么想过啊。
“先生，老庶长赢贲上将军蒙骜交情笃厚。”
“怕是很难得到他的支持。”
赵姬幽幽说道。
要是有上将军蒙骜鼎力相助，她就不用这么慌了。
陆知节摇头，“事在人为。”
“据我所知，上将军对大秦忠心耿耿，对事不对人。”
“关乎秦国国运的大事，他不会感情用事。”
“我会亲自去拜访他。”
“但眼下，有几件紧要的事情王后要亲自操持。”
赵姬赶忙道，“但请先生吩咐。”
“其一，你立刻回咸阳宫，以王后的身份拿到穆公镇秦剑。”
“其二，下诏让身在蓝田大营大上将军蒙骜和大将王龁火速回咸阳议事。”
“其三，同意密诏前军副将蒙武、千夫长王翦秘密回咸阳。”
“其四，以先处置王上后事为名，阻止吕不韦和各方势力遴选王储。”
“蒙骜一回咸阳，我就以王后特使的名义去拜访。”
“事成之后，带公子政来见我。”
穆公镇秦剑，是历代秦国君王传承的信物之一，具有极大的震慑力。
见此剑，如见秦王。
想当初，孝公为护持商鞅变法，特赐穆公镇秦剑破除种种阻碍。
昭襄王时期，被誉为战国四大名将之一的白起携此剑秘密接管秦军，在长平大战中，一战击溃赵国五十万大军。
诚然，后期功劳甚大的白起也被赐死于这把剑下。
非常时期，此剑比大军兵符都管用。
蒙武，是上将军蒙骜之子。
陆知节此举，是想把蒙氏一族，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蒙骜已经位极人臣，蒙武稍少逊色，但在当下可是权力显赫。
可人一但走到权力巅峰，便不会满足个人成就，而是想保住子孙后代的富贵，成为世家权贵。
人性皆如此。
王龁则是大将中的佼佼者，毫不客气的说，他的将才不在蒙骜之下。
当年若不是白起在长平大战之后，拒不出兵，王龁为将攻取邯郸大败，怕是秦军此刻的上将军就是他王龁了。
纵然如此，他在军中诸位大将的心中，也颇有威望。
是此次博取大军支持的关键人物之一。
王翦，当下秦军冉冉升起的将星，陆知节要在此时火速提拔，以备将来大用。
“好，我这就去咸阳宫。”
“此番全仰仗先生。”
“赵姬先行谢过了。”
赵姬又施了一个大礼。
知道眼下万事拖不得，匆匆去了。
她这个王后的权力有效期仅限于新王储遴选出来之前。
凭借赢异人生前对她的宠爱，拿到穆公镇秦剑不是什么难事。
阻止吕不韦等人开启王储遴选，也可办得到。
其他，就就全指望陆知节了。
姬昊则留下好生陪着。
陆知节心底开始细细谋划。
眼下这只是第一步。
关键的还在后面。
姬昊对陆知节微微拱手，歉意道，“我出去安排一下，马上回来陪先生。”
陆知节知道这是要让人查他的身份。
这对王族来说，例行公事罢了。
“去吧，我正好想一个人静静。”
秦王薨的消息，几乎瞬间在咸阳朝堂炸开。
各方势力闻讯而动。
尤其野心勃勃的华阳后，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召来了纲成君蔡泽。
蔡泽踏入宫中，就看到一身黄色丝裙，风姿万千的华阳后正在等他。
按年纪，说她半老徐娘也不为过，但她身上却极具韵味。
要不是蔡泽上了年纪，怕是多看几眼都受不了。
尽管秦王骤薨，在她的眼中，看不到丝毫哀伤。
眼神深处，闪烁着对权力的欲望。
“王上骤薨，朝堂局势波诡云谲，不知纲成君怎么看？”
纲成君蔡自然知道华阳后的意思，淡淡摇了摇头，近乎公式化的回道，“臣不会看。”
“若有诏命，依法办事即刻。”
华阳后“咯咯咯”的笑了，“纲成君，你真与世无争了？”
“计然大家，怀揣着振兴大秦经济而来。”
“可时运不济。”
“昭襄王时期，连年大战导致国力大损。”
“纲成君本可一展抱负，但昭襄王却不放权给你，让你无法大战手脚。”
“到了孝文王、当今王上时期，你总算有了机会，可吕不韦却冒了出来，分了你的权力。”
“记得昭襄王薨时，太子兼任丞相府，刚成君居府常署政事，时任太子傅的吕不韦襄助。”
“但实际上，大权都给了吕不韦。”
“你只挂了名而已。”
“此后先王薨，吕不韦一跃成为领政丞相，而纲成君泽则受命襄助吕不韦。”
“何其委屈也。”
“此番王薨，必定会再次拜相。”
“你一身抱负，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机会再次流失？”
纲成君蔡泽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是啊，他是计然大家，致力于经济发展，注重察民生而知厉害。
计然学派的经典理论是：平粜齐物、关市不乏，治国之道也。
具体措施是重水利、兴农桑、通货物、振百工、平物价、轻税赋等。
可这几年，他什么事都没干成。
听华阳后如此说，只摇头说道，“难也，难也！”
华阳后吃吃笑道，“纲成君若是有心，有何难？”
“拜相必先有君王。”
“如今只要选定王储，拜纲成君为相还不容易吗？”
“到时，定可一展抱负。”
此言犹如醍醐灌顶。
蔡泽一下子悟了。
他之前完全是身在身处迷局，不如旁观者清。
目下他虽然不是丞相，但是毕竟是高爵。
在朝堂上，有一定的话语权。
“太后以为，当如何？”
华阳后收起了此前的笑颜，肃然道，“王上骤昏，必先选王储。”
“本后会和咸阳令芈辰一道为公子蛟奔走。”
“朝堂中，从宣太后时期所攒人脉也会为公子蛟说话。”
“只要纲成君在振臂一呼，大事可定。”
蔡泽微微点头，“若按照王族法度公开遴选呢？”
“公子蛟能应付得了？”
“按照法度，王族公子皆可选。”
“有实力者，颇有几人。”
华阳后一双柔媚的眼睛盯着蔡泽道，“若真按照王族法度，必将推举爵位最高者、丞相、上将军考校。”
“目下轮爵位，只有你和阳泉君，咸阳令芈辰爵位甚高。”
“必然会从你们二人中，选一人。”
“吕不韦虽是丞相，但是这等事，绝不敢有丝毫偏袒。”
“且他在操持王上后世，忙的脚不沾地，就算有心，也来不及。”
“至于上将军那边，纲成君别忘了公子蛟是上将军的关门弟子。”
“老师哪有不为弟子说话的道理。”
自宣太后始，入秦芈氏楚女，皆具朝堂谋略。
这为华阳后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为了外戚势力继续坐大，甚至是控制整个秦国。
她在接到秦王薨的第一时间就开始谋划了。
蔡泽认同的点了点头，要按法度来，还真就这么回事。
“可除了公子蛟，公子腾和公子政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以太后之见，如何应对？”
“公子腾深得老赢贲喜爱，王族必然会支持。”
“但是他久不在朝堂，能有多少号召力？”
“就算王族全力支持，也不过是枯木一株罢了，能成什么气候。”
“至于哪个赵人公子政，有什么资格。”
“你只需联络朝臣支持公子蛟即可，余事，本后有安排。”
……
是夜，从东偏殿出来吕不韦飞马回了丞相府。
一头扎进了自己的书房。
短短四年间，他要经历第三次王权交替。
第一次，他不过是个太子傅，能被重用，自然是喜不自胜。
第二次，他历经各方交涉，击败蔡泽，拜相大秦，已然走到了权力巅峰。
那么这一次，他想要什么？
还是相权吗？
原地踏步，不求进步？
思忖良久之后，他缓缓在羊皮纸上写下了两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