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
一抹光亮撕开灰蒙天空,迎接破晓的临至。
微白光芒自窟窿落下,洒在纠缠着水雾的大地上,带来回升的暖意。
自青岩峰至凡人三镇十里路上,周悟恒羽化的褐斑矿山开采殆尽,周元辉早早动身前往五脏峦杨家,一应客卿各司其职,各行差事,以及……
一只金蝶扇动鎏金般的翅膀,从凡人三镇的边界飞出,飞向小方阵外的新世界。
外界。
寒风从四面八方呼啸刮来,冷雪自无垠天空簌簌落下,交织成一片冰天雪地的场景。
无数颗粒状的墨黑灵毒随风而动,飘在风雪中如白纸捧灰,阻碍四周视线的同时,又带来格格不入的异样感。
落在大地冰层上似人脸长满麻点,生出脓疮,让人不竟泛起寒渗的鸡皮疙瘩,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灵毒的存在。
滋啦。
金蝶迎着风雪飞舞,如一只燃烧着金焰的火灵,驱散寒风,融化冷雪,祛除灵毒,于漫漫风雪间扫荡出一条通彻大道。
令周悟松二人不畏风雪,不惧灵毒,于飘落水汽的大地上,灵力汇聚双足,不断奔向目的地。
‘这金蝶……当真神妙!’
奔踏之际,李方目光注视在金蝶上,内心有感而发。
不但能扫风雪,除灵毒,开拓前方无阻路,从其金翅上洒下的金粉更是另具玄妙。
一当闻之,气旋震动,灵力流转,竟是能快速恢复因聚足奔走消耗的灵力。
感叹之余,李方右指一点,越过金蝶的庇护范围触碰风雪。
咔喳。
随着轻轻的结冰音响起,李方快速收回手指,低头看去。
食指之上,皮肤僵硬,血液凝固,泛起惨白的失血色,更是冻结出一层薄薄寒冰。
还有点点黑斑从指尖蔓延,像是一头水蛭般在不断汲取着自己的灵力。
旋即李方运转灵力,以力压之,强行逼出寒彻与灵毒,于心头得出结论:
百息。
以自己当前的境界,只能在长冬下坚持百息时间。
待试验过后,李方目光一移,打量四周。
视线阻碍,只能看清半丈范围内的事物,超过此距离,越是远处越是模糊,直至近乎黑白的像素世界。
天空无比斑驳,像是由无数黑白小方块组成,让人感到陌生又虚幻。
大地朦胧不清,犹如像素投影下的海市蜃楼,颠倒五官,迷惑六感。
还有越行越远的人首岳,在风雪中只剩轮廓——
似仙人戮颈,呈断头颅状,又有坑洼不断,千疮百孔。
淡淡灵光自小方阵上流转不断,落在头颅状的人首岳上竟似千疮溅血,百孔鸣怨!
视线越过人首岳,又有七道金华映入瞳间。
金华指北方,呈斗状,遥呼天上北斗七星,流转五行金道盛威。
在金华东北,西北二方,两道狼烟自大地直入天际。
一道交织红白二色,若白骨,似血肉,隐有人鬼疯笑,伴随失心狂颠。
一道浑黄如沙,像毛发,似兽瞳,升腾苍莽荒凉,夹杂饮血茹毛。
三者坐镇三方,犹如三足大鼎,呈三角对峙,又似暗通曲款,狼烟连手共谋金华一方。
…………
半日后。
风雪渐小,灵毒不再,一条大江咆哮奔涌。
滚滚江水自断崖口上急坠,激起涛涛浪花,撞出哗哗沉响。
而后江水分流,一分为七,朝着七个不同方向蜿蜒流去。
流经途中,江水遇风雪不冻结,遭灵毒不生斑,唯有淡淡莹光从江水上浮起又落下。
目光一转,落在断崖口上。
一方竹亭矗立其上,亭檐呈六角,作飞状,亭柱泛青翠,生灵光。
明明结构单薄,却是屹立不倒,宛若一方镇碑,镇江底暗流,平江上涛浪。
竹亭内,一道人影盘坐蒲团上,结印吐纳。
随着吐纳,四周灵气不断涌来,竞相没入人影体内,于一丈方圆内切割出一道灵气真空带。
在竹亭前方,断崖一里外,一座阁楼矗立于大地上。
四方脊,飞燕檐,三层高。
宝木为梁柱,玉石作装饰,尽显灵光四溢,尽述大族底蕴。
一方宝匾悬挂其上,三个鎏金大字在白日下熠熠生辉——
金光阁!
正是二人此行的目的地。
“那是源清江。”
就当李方打量四周时,一道磁性嗓音飘入耳间,解释起断崖大江的由来,
“由一线崖上游流来,经七岔口分流,流向严族统治下的七大世家,周家的长清河正是七道分流之一。”
“至于为何不畏长冬,不惧灵毒,只因一线崖下诞生了一座微型灵脉,江水一经流过,自然裹挟不少的灵气。”
话语一方落下,一道人影自金光阁内无缝走出。
面呈而立之相,气质如玉谦温。
身着素黑道袍,手执金丝拂尘,更添三分潇洒写意。
“严族严连清,掌管金光阁一事,见过二位道友了。”
中年男子一当临近,右手轻甩拂尘,点颌见礼道。
“严道友折煞我也。”
周悟松一改往日刻薄,谦虚道,“我等修士虽说以年岁辈分为长,可终究是要落到修为之上。”
“闻道有先后,境界分上下。”
“严道友不过五旬,驻颜有术,境界更是臻至圆满,距离筑基只差半步,该当是我迎接严道友才是。”
严连清闻言过后,摇头笑道:“周道友此言差矣。”
“周道友境界亦是圆满,距离筑基一境也是只差临门一脚。”
“正巧的是,这临门一脚就在今日。”
“这……这……”
周悟松听后,喜不自禁,连带话语都忐忑起来,“这该当如何谢过严道友,如何谢过严族大恩……”
“周道友言重了。”
严连清上前一步,亲近道,“这些年来周道友劳苦劳累,眼下正是回报收获时。”
“快去吧,莫要让吕上师等久了。”
周悟松得了准信,作辑大谢,迫不及待奔进金光阁。
随后严连清看向李方,笑道:“先前隔空传音乃是由我施展,若是李方小友感兴趣的话,稍后我遣人送上一份修炼手札便是。”
李方闻言,不敢逾越,作辑行礼道:“晚辈李方见过前辈,也谢过前辈厚爱。”
“只是晚辈修为浅薄,道行微末,何德何能受此抬举?”
话虽敬意,言虽惶恐,可心头却是警惕万分。
自己不过一小小客卿,自己不过一小小丹童,何德何能有资格进入严族视线,又何德何能让严族记住自己小小微名。
除非……
严族对他别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