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火把燃烧,橘红的火焰照亮四周。
照亮闻讯前来的宋风三人,以及五名猎户的激动脸庞。
更照亮地上的两具尸体。
一具矛贯身躯,血染长毛的凶虎尸体。
一具齐人腿高,身贯血洞的戏猴尸体。
低头细看,凶虎尸体并无不妥,可戏猴尸体却是稍显不同。
只见在其脖颈处,一道细绳的勒印极为显眼。
不是驯猴绳索引起,而是因为常年挂坠某物形成而来。
而那挂坠之物此刻正在李方手中。
柏林山头,临近出山边界地,坐落一处简易草屋。
乃是猎户以柏树为骨架,以晒干秸秆为墙壁,粗糙搭建出来的临时落脚处。
此刻李方正在其中。
目光在橘红火光下死死盯着右手。
只见右手悬空,五指并拢,托举着一枚石坠。
石坠模样寻常,色近顽石,质如硬块。
形状如椭圆,大小似葡萄。
在石坠两旁,两根粗糙草绳死死系住石坠,不让脱落。
草绳尾端相连成扣,化作佩戴的坠绳。
普普通通,平凡无奇。
可当入手时,却惊现不凡。
一股冰凉自石坠袭来,顺着手心涌入脑间。
凉意沁脑,不似冰雪般寒彻,倒如春风般令人舒爽,让人清醒。
犹如冰火交叠般,初碰冰寒,再进一分迎来温热。
而这,只是不凡之一。
如临春风,头脑清醒,缕缕思绪自脑中蔓延开来。
无数画面如走马灯般,一一浮现脑中。
有儿时,有幼年,有习武,有猎虎。
画面不同,可有一点相同——清晰无比,记忆深刻。
猎虎不谈,就在今日,习武不提,不过一年半载。
可那模糊的儿时记忆在丝丝凉意下竟清晰呈现。
如临身置,重回儿时!
让李方的心神为之动荡。
思绪再起,习武画面如回溯镜面,一一显现。
教导话语,习武关窍,如临耳旁。
似是再回当初,再次体验从头学武。
如时时温习,不仅体会更深,还可查漏补缺,更上一层!
心神动荡,再添数分。
‘宝物!’
李方五指一合,紧紧握住石坠,双目涌出明悟之色。
这石坠是珍宝之物!
用在野兽上,如戏猴那般可开心智。
用在他人上,似他这般可过目不忘。
用在习武上更是如虎添翼!
‘交,还不是交?’
体会到石坠的妙用,李方目光犹豫,心头挣扎。
石坠不凡,仅此一枚,可不是药方能比的。
药方上交,他还能私藏誊写,可石坠上交,那便再无机会拿回。
可若不上交,他瞒的住,保的下?
犹豫,挣扎,交缠不断,让李方下意识握住左手。
月牙状的指甲在大力下嵌入掌心,带来疼痛。
可李方犹如未知,目光死死盯着右手。
那目光随着时间,交织出犹豫与挣扎,而后燃起点点火芒。
名为野心的火焰。
‘我出身佃户,家境贫寒,没有外力让我一帆风顺。’
‘我资质中下,武者道路还在朝着三流苦苦挣扎。’
‘林远收我只为做刀,汪海教我只是遵令,每一日我都活在胆颤心惊中。’
‘若无意外,我一辈子只能成为他人棋子。’
‘可现在不一样!’
野心燃烧,熊熊如焰,让李方的目光抹去犹豫与挣扎,只有渴望迸发。
‘这石坠能让我过目不忘,能令我在习武上查漏补缺,更上一层。’
‘只要有了这石坠,三流按部就班,二流不再遥指,甚至一流也有一窥机会!’
‘我有希望成为第二个林远!’
‘这是我的机缘,是我唯一的机会。’
‘能助我……向上,再向上,往上爬!’
渴望充斥双瞳,决心涌现心头。
右手紧攥的石坠,在橘红的火光下被李方郑重藏入腰间的束带中。
哪怕隔着束带,依旧有丝丝凉意自石坠涌出汇至天灵。
清醒状态下,脑中思绪活跃开来。
自杀虎后,搬尸体,取石坠的画面,一一浮现。
待确认无人看到自己取下石坠的小动作后,李方深吸一口气,沉下心神,面色无常,推门而出。
一当走出,宋风等人齐齐跪下。
“小民宋风,谢大人出手,除去虎患!”
“此恩重如山,小民愿为大人立下长生牌,让全村日夜供奉。”
随着话语,宋风等人磕头感恩。
同时话语再起:
“李大人,我已命人杀猪庆宴,只等大人回村庆功。”
“二丫那边,也已收拾……”
“免了。”
李方出言打断,吩咐道,“令人封山,我要进山搜寻徐手艺的方子。”
“这……”
宋风脸色踌躇,眼有犹豫。
李方看出宋风心思,淡淡道:“放心,待搜到方子,我不会在红枫村久待,自会返回神意门。”
…………
两日后。
柏林山头,瘴林外。
李方站在小道上,脚边躺着一具死鸡尸体。
死鸡羽毛尽数脱落,周身泛起脓水,恶臭扑面迎来。
所藏药方在昨日搜山,追寻戏猴痕迹下,便已找到。
多待一日,是为了一探瘴林。
瘴林古怪,多有蹊跷。
远望下与寻常山林并无二样。
可当走近时,方见古怪之处。
其内树木盘根而长,隐有参天之势,可却透着一股腐朽之意。
那干枯脱落的树皮便可为证。
不止树木,连带杂草灌木一应如此。
看似走向凋零,实则却是盎然生长。
而当踏进过后,更显蹊跷。
呼啸林风竟如金石,沉重无比。
刮在身上犹如重石击锤,让李方忍不住向后倒去。
闻入鼻尖后,更令他色变。
体内的气血如遭腐蚀般,竟在凭空消融。
若不是反应迅速,退出瘴林,怕是他的下场犹如脚下死鸡。
因长时间进入瘴林,从而染上瘴毒,溃脓而死。
“正好,物尽其用。”
李方望着瘴林,不明其因,却有其用。
抬起右手,扣指一弹,一张薄如蝉翼的纸张飞入瘴林中。
然后迎风而动,没入深处。
徐手艺的方子有两份。
其中一份,正是此纸。
薄如蝉翼,水火不侵。
坚韧程度,世上罕有,连他全力一撕也无法伤其分毫。
纸张色泽,字迹痕迹,更是崭新无比,如刚出炉。
但一同放置木盒中,那徐手艺誊写自此纸的药方却是早已发黄。
再联想到出自戏猴身上的石坠,李方隐有推测:
仙人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