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大陆上,金木水火土五种无灵物。
五种无灵物质相生相克,始终难以让生灵们自由掌控。
不过,令生灵们激动的是,多年前,南丰王马大人马盛和大陈太祖陈玉靖,掌握了将五种无灵物完美驱使的方法!
而当初,依照马陈二人之术淬炼出的奇迹之物,此刻有三尊,正稳稳的矗立在眼下太庶山的三处山口,对抗着当下几欲掀翻群峰、撕裂大地的太庶山主峰!
黑暗混乱的夜色下,只见三道光芒分别从三尊巨柱中射出,直冲向天际。
在太庶主峰上空,三道光芒行至最高处发生碰撞,逐渐交汇凝成了一个巨大的光团,光团又转而发散出数不清的光粒,向整个山体周身处泼洒。
光粒飘舞,以光团为顶点、三尊巨柱为边角均匀散布,慢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三角锥形淡薄光幕遮罩,将整个太庶主峰完全覆盖在了其下。
山脚下各色魔兽,都被挡在了光罩之外,乱哄哄像一层层稀泥一般你推我搡、慢慢浸染着这巨大光罩的底边,但无奈无论如何,它们都无法穿过这光罩的边界以达到上山的目的。
透过光罩看太庶主峰,整个主峰完全没了方才不可一世的姿态!整个山体都收缩了好大一部分,可以看出主峰还在挣扎,外部所有没被踩死撞死的魔兽,仍在不管不顾的盯着山体方向,隔着光幕徒劳的奋力攀爬挥翅。
可,主峰此刻每发力一次,这个巨大光幕的光芒就暴涨一次,光罩每暴涨一次,山体就又萎缩一分,这巨大光罩在无情的稳稳压制着这座山体。
大地渐渐恢复平静,月蚀也毕,洁白的月光重新淋向世间万物。
在高空望下去,眼里除了群峰拱卫的太庶主峰,此刻被套上了一个会发光的锥形套子之外,一切寂静平淡的仿佛不曾有事发生过一样。
宋呈和部属们则是背靠巨鼎,好不容易等来了巨变的平息。许多刚从两难阵中爬出的战士,此刻又经一场疯狂的天摇地晃,直接倒地不起。盔甲兵刃散乱于地,整个场面一片溃乱。
但此时,没有过多的时间供宋呈一众休养定神。
面前,郭马王三人不知使用何种高深的阵法,以三根丰功台柱为基础,做出眼前这覆盖整座太庶主峰的宏伟光幕,拦住了这群发狂的兽类,也封死了宋呈意欲登顶封山成大功的希冀,宋呈一众同样被这层光幕结结实实的挡在了山脚之下。
宋呈以一个凡众的视角环顾四周,面前无数魔兽在光幕前上蹿下跳、上下翻飞却无计可施,一些心有不甘大力碰撞向光幕的兽类,则是立刻被弹开随后哀嚎不止。
宋呈一众的周身,横七竖八或躺或卧着诸多断爪残躯的可怖兽类,应该是更早些时候冲击光幕不成,却被反噬成如此。
一众魔兽哀嚎咆哮不绝于耳。又是一些兽类,只是刚从地动山摇中挺过来,又着实对眼前屏障无可奈何,眼见上山无望,大部分兽类直接互相扑咬厮打起来,毫无章法顾忌的殴斗,庞大肢体带着巨石与枝叶乱飞。
宋呈看着眼前宛如神迹的光幕和乌泱泱一片的巨肢怪爪,胸中又是一阵气血翻涌,宋呈强稳心神,终于妥协一般喊出了军令:“撤回山下营地。”
大陈的国土,在陈玉靖及诸多能臣干将的努力下,将大陈的国境线,向以国都天宝城为中心的东南西北、四面八方处推到了极致。
大陈国都天宝城,位于尚大陆之天然中心。
天宝大城道路发达,水运便利,是大陈文化技艺的核心所在。
天宝以西以南大都是平原,气候温和,往北则是愈高愈冷,往东则是愈干愈旱。
有北霜关镇守北地,有东炽关镇守东土,两关两地扇形区块之中多崇山峻岭、戈壁沙漠等生命禁区,而在这相对钰龙裔生灵来说的生命禁区之中,诸多当年未曾撤走、或悄悄潜入的外族异类们,隐秘蛰伏其中。
故,有钰宝城,端坐大陈东与北交通咽喉,钰宝城往西出龙头险口,穿过龙灵平原,翻过万里长龙山,路程约一万四千公里,便可达中原腹地所在之合阳平原。
钰宝城西北,约两千多公里处,有龙陵口,出龙陵口,便可直接面对游走于生命禁区之中的残暴外异族类。
龙陵口处于龙灵平原,距离国都天宝路程将近一万八千公里,有钰宝城附属设置的军事据点,北霜、东炽两关与国都三地之间的交通联动事宜上,龙陵口甚至优于钰宝城。
由龙陵口北上一万五千公里,可见冰雪寒风铸砌成的北霜雄关,其处有王聚麾下虎狼兵勇几十年如一日的巡狩瞭望。
东去一万三千公里,便是黄沙烈日烤炙的东炽雄关,其处有郭绍宗麾下玄机兵勇扎根边疆开荒拓野,培育植食以战养战。
早些年,太祖在世时,北地、东土与中原国都往来频繁,各宗各族的客商们中转于龙陵口,每每到了此处,天高皇帝远!
前路,是漫漫黄沙冰原!身处,北地、东土与中原的枢纽所在!
来自不同城池,属于不同宗族的生灵们,毫无隔阂地在酒楼茶馆里谈天说地,道尊称卑,好不快活!所谓天下钰龙裔都是一家!
四十多年前,北东南三关外的异类外族们,冲关频率和数量一时间内屡创新高。也正是同年那天,外出巡视国土时长七月有余的陈玉靖,在返回国都途中突然离奇驾崩,享年一百八十一岁。
陈玉靖大葬典礼之际,西泗王宋长生献上内里躲藏五百战士的巨型太祖塑像。
葬礼方成,西王率五百战士破像而出发难。前来吊唁的诸多王公贵胄、皇家宗族等近万余位,被宋长生尽数控制。太子陈元则在朱勇为、季永铭等陈玉靖生前的心腹近臣们掩护下逃得生天。
由于这场变故发生在埋葬陈玉靖的龙陵山脉某段,后来者们称呼此事件为“龙陵塬之变”。
经此一变,加之关外纷扰,做为联通中转之地,曾热闹非凡的龙陵口被国情的连续震荡所波及,中原与北地、东土的商客来往渐渐稀疏零落。
天色擦亮,黎明将至。六道身影从宝陵大道旁的土地里翻上了道路正中。
宝陵大道是钰宝城直达龙陵口的快速道路,如此至少说明,这六位并非从钰宝城所来。
龙陵口正南城门楼上,一位值班站岗的白兔战士随即发现了这风尘仆仆的六位,白兔战士缓缓贴近墙沿,从垛口中目不转睛的监视着这六位的一举一动。
“站着!干啥的?”白兔战士高声询问。
六道身影闻声止步,纷纷抬头。
“噢!烦请知会你们杨领军,佛姓故友前来拜会。”李军师大声回道。
“哪个佛?佛盼巍大将军吗?不是撵陈元着呢吗?哈哈,来找我家领军何事?”城头上的白兔卫士们纷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诸位兄弟烦请速速通报吧。”佛盼巍站上前来,向城头之上抱拳说道。
一位队长装扮的白兔战士脸色沉静,他喝止了城头上乱哄哄的氛围,看向城门下:“哟!还真是佛大将军。”
龙陵塬之变时,杨领军带着白兔队长他们这支族部,策应过佛盼巍前去支援西王与五百死士的队伍,这位白兔队长在那时和佛盼巍有过一面之缘。
“佛大将军请回吧,我家领军交代了,非我城者,半个都别想进出我城。”白兔队长扯退左右恭敬回道。
佛盼巍咧嘴一笑:“你家领军要将事做绝是何种表现?”
佛盼巍向前一步甩开身后五位:“放我一人入城即可,我可舍弃的太多了,唯独我六位跟我一起从家乡走出的弟兄不可弃,如今我也只身前去见我们的七弟,再次烦请队长,前去通报一下我们的七弟吧!”
“这……”白兔队长手心额头直冒冷汗,皆言宋大人手下大将军们之中,唯有一位天姓小族出身的佛盼巍,当的起“谦能”一称。
这是宋长生宋大人收编佛盼巍的第二年,便亲手书写嘉赏的称号,取“谦虚温良,能力突出”之意。
身为大将军,阶位比杨领军足足高上四级,这般谦和的请求……白兔队长一时手足无措。
“咚咚咚”三声鼓响,城楼角处传令兵报道:“涂队长,杨领军与叶副领军领两队劲旅接近,向我挥旗示意,令开城门欲出。”
涂队长似终得解脱,眼睛一转,未在理会佛盼巍一众,便指挥左右开始布阵开门。
龙陵口此城,是大陈朝在尚大陆上开疆拓土之时,必然发现的天然优秀点位。
一岭本应做为陈玉靖长眠的数十万里龙陵山脉,横置天地之间时,在此段缺漏出一块相当大的平坦谷地。
还两条大江,一条由北而来在此处弯曲向西南,唤作武江。一条由东北而来唤作朱江,在此间疾速拐弯奔向东南。龙陵口大城便居于这一岭两江间的擦身之处。
群峰为东西屏障,两江绕城南北而过。
龙陵口北门及城墙使用土料中的四类高级变种,与水料下的三种高级变种混合而成,高大雄伟坚不可摧。面向大陈腹地的南门及城墙,则使用大量金类源种凝炼而成,威武大气壁垒森严。
涂队长及守城兵士催动阵法,龙陵口南门缓缓打开,两队劲旅稳稳开出。
一队为首者体态微胖,气质富贵,其面容丰腴白嫩,目光却清亮纯净,只怕是常年安逸,养的曾经俊美少年也已发福。
这微胖男子行在两队之前,从容不迫,可见便是龙陵口杨领军杨化乾了,他看见立在城门外的佛盼巍一众,不禁一声惊呼:“哟!”
紧随其后另一劲旅为首者,正是杨化乾极为信任的副领军叶奇,叶奇不等杨化乾“哟”完,就高声叫道:“护卫!”两队劲旅唰唰运作,把杨化乾围在了正中。
“巍哥!”杨化乾面目含笑,他没有停下行走的步伐,也未阻止兵士们在他周身的运动,他两手抱拳,在距离佛盼巍一众二十步远处慢慢停下,向佛盼巍深鞠一躬:“哥哥们别来无恙啊。”
佛盼巍示意身后左右勿动,甩开双臂,只身大步流星向杨化乾走去:“我的乾!这是要出去运动运动?去去身上肥肉了?”
“哈哈哈哈!巍哥!怎么?大功已成?那是得弟弟我好生招待六位哥哥了啊!”
杨化乾伸手扒拉开左右,又侧脸冲城楼之上愤愤质问:“我几位哥哥来此,为何不报?”
涂队长怯懦盯着鞋面,默不作声。
“这不是赶巧嘛!”佛盼巍笑眯眯的在杨化乾十步外站定,“我等刚到,你刚好就出来了!”
“一堆不知尊卑有序的东西,我兄长既至,有开城门的功夫,何不快速告知于我?”
杨化乾目光从城楼之上转回,变得温柔热情,他呈上双手与佛盼巍紧紧相握:“弟弟我应当亲自开城鸣炮,以红毯铺地迎接啊!”
二位对视良久,两位四掌的聚拢,带的二位双臂都在微微颤抖。
“我等兄弟自龙陵塬一别,已数十年未见,为兄有道不尽的牵挂,俗套礼仪何必在你我兄弟之间讲究。”佛盼巍目光热切,呵呵的笑着说道。
“我兄向来和气。”杨化乾话锋一转看着身后叶副领军叶奇:“贵客登门我应当好好接待,那点小事你可处理的好?”
叶奇脸上飘过一丝犹疑却立刻回道:“小事,我领我部前往即可,只是领军……”
佛盼巍身后李军师一众面色凝重,而佛盼巍依旧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杨化乾,似乎没有听清杨化乾对叶奇的交代。
“既是小事,也不可大意,我部予你半数。”杨化乾松开佛盼巍双手转向身后:“魏继,率你队随叶奇同去,记住,求个稳字。”杨化乾在“稳”音上加重了语气。
“是!领军!”望着叶奇魏继带着一百八十兵士化形而去的身影,杨化乾面色深沉,不过旋即恢复,招呼着佛盼巍一众:“诸位哥哥且随我回府,一点下辖县镇官司之事哈哈。”
佛盼巍任由杨化乾左手搭上自己肩膀,右手揽着李军师后背。六位就在杨化乾的连拉带拽下进入城中。
杨府不是领军府,因为大陈规制,军职中唯有元帅、大将军、上将军可以单独建府,门前享四到八尊门当,置二到四对家族图腾式样的户对,中将以下皆随军旅住行,单独成家,可称为宅,而不可称府,各类装饰皆不能超过一对。
不过杨化乾之妻涂芸的祖父,乃是太祖陈玉靖开国时,便册封的国本八大城城主之一的徒津安。
这徒津安有两个儿子。
大儿是徒茵之父徒康,徒康多年前响应了宋长生的龙陵塬之变,架空了老迈的徒津安,留个虚职城主位,将其父徒津安软禁钰宝城。
二儿徒宁在其宗族之中,到了他和其兄徒康这一辈,属于脱宗的一代,长子徒康继承祖先名号,次子徒宁二十岁时自立姓氏为涂,是为妖类兔宗屠氏一族玄姓涂家族家主涂宁。
而涂宁早亡于太祖陈玉靖在世治国时,身后只留一女涂芸,涂芸则对杨化乾一见倾心,龙陵塬变故的四年之前,杨化乾涂芸大婚,之后杨化乾连升八级,从一个在佛盼巍手下听命的卫士,一路坐上了带兵镇卫一城的领军之位。
因开国大臣的孙女婿之故,杨化乾和涂芸的住处得以建制为宝荫府,意为受钰宝城徒家荫庇,享四尊卯兔玄姓式样门当,两对妖类兔宗白兔主家三等分支的形制户对。
只是如今,上刻宝荫府三字的匾额,被黑布蒙住宝荫二字,只留下了一个府。
杨化乾作为此府的主家,未做解释便拾阶而上,门前卫士认得主子,快步开门,李军师却看得一脸惊诧,正欲发作,却被佛盼巍不动声色的按下。
“诸位兄长请!”杨化乾叫开府门,转身抬手邀请。佛盼巍顺势而上:“请!”
“爸爸!今日回的真早!”
一声清脆女童声音传来!一只小花兔蹦蹦跳跳向几人奔来,在几人身前慢慢展露人形。
小花兔的人形不足一米,毛绒绒的一对长耳也无法隐去,双瞳色异,口鼻边还是有几丝淡淡的须痕,不过眼看不过十岁的年龄,钰家功法能修炼融汇到如此,算是优秀水平了。
杨化乾温柔的抚摸着女童的脑袋,神色却略有遗憾的向佛盼巍一众介绍道:“唉,我女杨振东,难成大器也。”
这句话整的佛盼巍几人一脸尴尬,一直端着的佛盼巍都险些破防,一句“哪有这样介绍自己孩子的”就要脱口而出。
“哼,臭爸爸,我八人中,有六个都是三代内有过“异姓合“迹象的同裔,你一下瞧不起六个,你可恶的很呢。”可能平时杨化乾没少拿她女儿的胡须耳朵开玩笑,杨振东听见杨化乾这么说很是敏感。
“异姓合“,便是天地玄黄四姓中,与不属于本姓的其余任意一姓结婚生育,比如天姓杨化乾和玄姓涂芸的结合,便是“天玄合“。
“哪有瞧不起!”杨化乾打着哈哈:“快把你耳朵整明白了再来显摆!”
“哼,懒得理你了,臭爸爸!”
杨化乾望着女儿撒欢而去的身影笑意愈来愈甜,李军师面色却愈来愈冷:“辨灵法!”
辨灵法,是可清楚分别一位生灵的血脉之术,说白了,就是古早时代,虽同为钰龙后裔,人妖精怪等却互相残杀,彼此奴役吞噬时代的产物。
当时做为天姓的先代们,最先团结起来学得此术,对抗着处于共识融汇初期的妖精怪等的先祖们,反击着他们花样百出的招摇撞骗和偷袭暗杀。
总之,共拜钰龙四姓稳定之日,辨灵法就被视为不正能力,更是在太祖拓土之时,被马大人马盛牵头建议禁止学习。
而这杨化乾之女与佛盼巍六位从未谋面,眼下只是轻轻一瞥,就立刻将李军师等五位的媒姓血脉辨出……
当年马盛马大人意在,假以时日,这片大地之上,再无需以血脉论尊卑,家族之间较短长,禁了辨灵法后,你我皆是钰龙后裔,不再言他,是为百利而无一害,李军师是非常赞成马盛马大人的道理的。
“化乾,尔女修的可是辨灵法!”李军师愤怒的喝道。
“李老二你给我把嘴闭上!”待杨振东身影完全消失,杨化乾瞬间转换表情,微胖的脸涨的通红,咆哮着回复李军师。
场面一阵阴冷,所有的压力都涌向在场七位中,从小认到大的大哥,佛盼巍。
佛盼巍谁都没理,沉沉从二位中间走过,他缓缓走到庭中巨大四方桌的主座处,拽出凳子重重坐下。
“我得宋大人一级密令,传你听宣不奉命,更是私下联络异族外类……”佛盼巍盯着桌案,若有所思悠悠说道。
“唤后厨,备山河宴!我杨化乾今日要招待贵客!”杨化乾似乎没听到佛盼巍所言,向庭外卫士吩咐道。
杨化乾自顾自拉出凳子和佛盼巍相对而坐,看着对面大哥,杨化乾满脸希冀:“巍哥可知王马郭三位大人终于行动?兄弟几个既然不是来捉我,何不和我一同,起兵相助三位大人?”
“我的乾,你咋就认为我们不是来捉你的。”佛盼巍目光一抬说道。
杨化乾愣了一下,高声道:“哈哈哈!那兄长们如此前来,是要用爱感化我吗?”庭外一阵悉悉索索,听声音,兵士数量不下五十。
“巍哥…”杨化乾欲语,佛盼巍开口打断:“我几个要揍你路上就揍了。”
佛盼巍掏出根卷烟点上:“宋大人令我一想办法止你叛逆之举,二又不可耽搁了把陈元押回天宝,老子一想你这点能耐还杠宋大人?怕不是早被捉住剁了,然而一路上种种迹象,方知情况确实复杂。”
“兄长们,且说宋大人到底是器重我们巍哥,还是他那个小舅子宋呈?”杨化乾越发激动,站起来在一坐五站六位之间来回踱步。
“受制于人,你又闹这一出,那封山之功,让了就让了。”
佛盼巍猛吞一大口烟雾,长长呼出:“呋……”
“小时候,我们玩皇帝百官的游戏,诸位兄长皆让我做大,唤我“乾皇老儿”,大哥是佛大元帅!二哥是丞相!兄长们是个顶个的英雄气!如今大哥也只满足于做一个有名无实,处处受那两宋邪气的所谓大将军而已!”杨化乾忿忿不平。
“我看你就是飘的很了,王马郭三位不得抢着抢着请你做先锋。”佛盼巍斜着眼睛一脸无语的瞄着杨化乾:“你从小家庭比起我等来富贵不知多少,奈何就是脑子里莫明其妙的想法装了太多,怎么?如今领军当着,娶国公孙女做了媳妇儿,是吃了什么大亏了还是咋了?”
佛盼巍一拍桌面,缓缓站了起来:“还备山河宴?想做了我六个就直说,山河宴是真龙帝王宴请文武的规格,你尽管飘,我这次带着兄弟们来,不是投靠你也不是打动你,能说服你随我们一起最好,你若固执,为兄们这几条命你看着办,从你这做不出成绩,我几个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大哥!你就还甘心做宋长生手里那杆指哪打哪的兵刃?”杨化乾十分不解。
“你现在是不是也成了一具失去判断力的兵刃?就算打,你十日内踏得过整个龙灵平原?钰宝城主徒津安被他好大儿徒康架的死死的,你过得去?过不去你往东北能跑多远?”
“我已联通北山异类部众!钰宝城前,我可高呼“徒康挟持国公,大逆不道“!前后无忧!我有兵有义!我能战!”杨化乾急得咆哮而出。
佛盼巍一众听了无不震惊。
“干得漂亮,暗通异类造自家人的反,要不要把太阳整下来当球踢。”佛盼巍“噗嗒”往椅子上一坐,冷冷的盯着杨化乾。
“我他妈和你们白说这么多!老子我就是不想我的家宅还叫做宝荫府!老子要做大!老子不是靠着妻子升迁,你们懂不懂老子的宏愿!”杨化乾急了。
“还是老七厉害!娶了国公孙女倒不满足,啥都得靠自己,想自己做国公,哎,太祖已崩,皇位至今空缺,你定个大目标,直接起义,自己做皇帝吧。”李军师看了看几位兄弟,气的冷笑出了声。
“李老二!你不会说话就别放屁!烦死了!千万年前,你等妖精怪不过是我等真人的奴隶!的祭品罢了!”杨化乾双目通红,周身面目气血翻涌,是战斗的气息。
“我去你大爷!”李军师听得此言,径直显出原形,是一位枝条丰满的李树精,只见一个藤条抽向杨化乾,杨化乾闪身一躲,不等其余四位化形,自己右手凝气,得一黑色宝剑。
“今儿怎么都得死一个!”杨化乾叫道。
“飘你大爷!你这混账东西真丢我们香果村人的脸,今儿非把你脸给你扇肿、嘴给你撕烂!”李军师和其余四位拉开阵势,和杨化乾对峙。
“都给老子滚了!”佛盼巍终于看不下去了,飞跑过去一巴掌扇的杨化乾原地转了两圈。
“多大了?”佛盼巍怒不可遏的目光扫过李军师五位:“我就麻烦问下各位芳龄几何?”
李军师五位一阵愣神,慢慢地还原为了人形。
庭外杨化乾的五十卫士应声而来,只待杨化乾一声令下。
“院中何事?”一温柔女声划破这窒息气氛,一位黄衣窈窕美妇从厅堂中穿过走廊,行至院中。
“弟妹。”佛盼巍抬手致意。
“夫君,你们这般场面好生滑稽。”涂芸低眉浅笑。
“你可别凑热闹可好。”杨化乾一脸不悦。
“弟妹,你夫君要叛你大伯,叛宋大人,你可知情?”佛盼巍指着杨化乾轻声向涂芸问道。
“知道。”涂芸轻轻回道。
“嘶……”佛盼巍倒吸一口凉气:“涂大小姐,你可知你如此是何操作?卿父若在,会如何思索?”
“我明白,我父早亡,我的夫君见识能力皆强于我,我无论如何,都愿支持我夫。”涂芸轻柔却坚定的回复。
“化乾当年出兵参与龙陵塬故事,是为报答与佛大将军的发小情谊,而我夫妻二人一直都深深感念东炽王郭大人教育之情,若无郭大人亲力传授培育植食之法,化乾作为龙陵口的领军,数十年来如何养的起南北慕名而来的数百万居民?”
涂芸依旧柔声细语慢慢讲着:“太祖崩,太祖陈姓宗族内成长起来的太子陈元,是否会按太祖和四位大人的苦心布局发展,我相信,宋大人的行动,已经告诉我们了。但是,早先迟迟未有动作的王马郭三位大人突然出手,是不是某些事,已经超过了四位大人的预想?”
佛盼巍看着眼前宝国公徒津安的孙女,心情沉重。
三言两语挑清杨化乾叛宋行为之动机缘由、前后利害的聪慧女子,怎么就死心塌地的爱上了杨化乾这个憨憨?
涂芸不紧不慢的说着:“是故,这天下风起绝是必然,龙陵塬故事毕,再没有如太祖般闪耀的人物,可以中和抬按,那个个一举一动都携雷并电、牵扯深远的四位巨擘了。”
佛盼巍半晌不言。
涂芸叙述轻巧,但字字如雷贯入其耳。佛盼巍何尝不知王马郭三位若入局,局面绝不会如今时今刻般风轻浪微,其间蛰伏的股股暗流,一直在伺机爆发!
佛盼巍也在来此路上反复确认获悉,王马郭只三位就赶去太庶山,纵使三位德高望重武功盖世,但自己可是把坑给了宋呈,王马郭若是惹上这个不惜代价的疯子,有何收获也未可知。
若是等待霜关炽关大军开来,自己也早已从钰宝及周边诸镇抽调,完毕了防事,只等两关迢迢赶来的饺子入袋,三王行为怪异,佛盼巍在这儿,想不通了。
三位久经战阵的大人这样的操作,到底是为了啥……
“几位兄长可以滚了。”杨化乾毫不客气的说道。
“化乾!”涂芸见夫君如此,也觉得着实无礼。
“没事,涂大小姐。”佛盼巍抬脚迈向府门,纵有五十卫士拦路在前,佛盼巍丝毫未觉不适,自顾行走,走过杨化乾身边时,只是目视前方微微停顿,便又大步向前。
杨化乾匆匆后退让开道路,哼了一声背过身去,却反手冲着五十卫士左右挥摆:“给我佛大爹把路让开了,咱们惹不起。”
唰唰唰,五十卫士纷纷避散开去,佛盼巍一众径直走出“府”门,啪,大门重重关上。
佛盼巍带着兄弟们往龙陵口城北大门走去,杨化乾此处情况他已大致了解,他也明白,宋长生给他的密令,也绝不止是“探望”杨化乾这么简单。
天宝国都,九水环绕,坐落合阳平原最为宽阔平坦之处。
此处土地肥沃气候温和,雨水丰沛四季分明,城中生灵宅所近千万户,全城常驻生灵高达五十一亿一千九百四十万余,属大陈国土之上生灵数前五的户口大城。
城开十二门,面积约为五千二百三十平方千米,大城之内建筑设施完备,大到平均身高一千米左右的雪岩怪宗族,小到平均体型不足一斤的蚁精宗族,牡丹花精宗族等,皆在城中便利行动,生活安居。
天宝城东南相较之下更为湿润,多为以天地为宅所的巨大石怪生活行动之处,更是有体型微小宗族与他们混居合住,为何?只因狮虎狼豹等宗族体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花虫蛇鸟等与之一起生活十分不便,反倒是和体型最大行动缓慢的巨怪巨精们同住生活,更为安逸。
大太阳正当空,一位位体型过百米的紫石怪横七竖八的躺着,聚焦局部不仔细看的话,都看不出他们身下细细流过的江水,他们把这条两岸最宽处有近两千米的一江之水当做润身的澡堂了!他们偶尔挪动下身躯,便发出阵阵缓慢而又沉重的“喀啷啷”的声响。
一位睡熟了的紫石怪额头上,蜷着一位蛇形的钰龙裔,他时不时吐下舌头,目光越过位位稳如山丘的紫石怪,看向了天宝城正中心那座最为高大壮观的建筑。
那是高达三千米的天宝塔,是全城唯一超过千米的建筑,那里曾属于一位叫做陈玉靖的男人,可是如今,易主为一个叫做宋长生的男人。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眼神越来越凌厉。
“佘中堂,晒着呢?”
一声呼唤打断了他的远望,佘中堂佘珍思并未回头,只是收回了目光缓缓回复道:“嗯,越晒越乏。这太阳有时候给的太多,我等却很难拒绝。”
“哈哈哈哈,有,总胜过无啊!古书中记,当年钰龙去而天上多年不见太阳,那时像你我等蛇宗鳄宗先代可真的是十不存一。”一古铜色皮肤男子靠着身下紫石怪十米有余的鼻梁伸腿坐下,对着佘珍思朗声回道。
“嗯,老吴啊,宋大人的小舅子快回来了,你知道吗?”佘珍思化回人形,坐直了问道。
“嘿嘿,全城除了那二宋手握最为极速的信息传输之法外,也就你我二人身后的信息联通速度排的上号了,我怎能不知。”吴峨呵呵的笑着回道。
吴峨与佘珍思,都是宋长生在龙陵塬之变入天宝城后,面对全城忠陈势力溃散,一些重要官位空缺导致朝堂混乱无序时,第一时间从原陈氏朝堂文武中筛选提拔出的一批行政要员。
佘珍思升为大学堂中堂,掌文化教育之事。吴峨吴司令特殊,所掌管的恤龙司为宋长生新创设置,职责为搜查、清扫一切天宝城内对宋长生的不利因素。
二位因此大展身手,宋长生入天宝近四十年,许多同一批被委以要职的同仁被抄家的抄家革职的革职,二位却兢兢业业在宋长生手下做事并能磨合至今,足以见得二位才能。也是由此,不管在外在朝堂下属面前如何,二位私底下关系甚好。
“哈哈哈,闹出如今这些事情,也不知西泗王怎么收场。”佘珍思打着哈哈。
“诶,西泗王怎么收不了场?我们的西泗王大手笔呀,一招镇死他四位兄长,功德无量啊!”
“哈哈哈哈!”
“颅上重剑五失其四!瞧好了,这九天之下,黎明是会出现,但在曙光来临之前的这段时间,将会比太祖立业期间,更加黑暗,混乱。”佘珍思悠悠的说道。
“哎,对了,我获悉又几位猛人儿,意图在宋长生开城迎接他小舅子“凯旋”之时,做行刺之举呢!”吴峨低声说道。
“哦,我那几个门生吗?”佘珍思不以为然。
“你也没指条明路于他们,当心祸及汝身。”吴峨扭头看向佘珍思。
“唉,天要下雨,拦不住啊,我门生没有一万也得八千,精力不够,管不了太多了。”佘珍思又转头,目光隔着这两条穿城而过的大江,以及位位有如建筑的巨大石怪身躯,看向天宝塔。
“也罢,塔内的消息,那宋老五预备起了山河大宴,你我收拾收拾,等着“接旨”赴宴吧。”吴峨起身,一边顺着紫石怪脸颊往江面走去,一边说着。
“嗯,知道了,走好。”佘珍思沉沉回道。
待到吴峨走远,佘珍思又退为蛇形,看着远处,用尾巴啪啪击打了几次身下:“醒了?”
空中望去,佘珍思好似这巨大紫石怪的一根乱发,这紫色巨面上两只眼睛的位置,“喀喀”缓缓睁开:“…嗯…”一声低低的轰鸣。
“我若是宋长生,此刻我会怎么做呢?他做的不算错,但现在看,已经彻彻底底的砸了。”佘珍思停顿了会又缓缓说道:“他若自绝于千万年来的钰龙裔先祖,我又该如何?真希望马大人,至少指给我一条明路啊!”
阳光明媚,江水涓涓,身下紫石怪察觉到佘珍思的心境,隆隆说道:“…中…堂…宽…心…”
佘珍思未在言语,似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