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荆刺

汤诗柔干涩的眼睛再次泛酸，眼前如覆盖一丝薄雾。

难怪就算知道自己极难受孕，墨梓轩也未曾休妻，她以为是墨梓轩对自己还有爱，原来是逼不得已。

当初最不看好自己嫁给墨梓轩的太后姑母，为了自己的幸福，提早安排好了一切。

她攥紧双手，一字一句道：“墨梓轩，让你发誓之事我并不知道，太后姑母已故，和离是我提出的，不管你发了任何誓言，所以报应我一人承担，若有地狱，我来入！”

见汤诗柔和离心已经坚定不移，墨梓轩心中如有困兽在叫嚣奔腾，惹得他烦躁难受，无端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火。

“若本王不同意了？”

汤诗柔如今心如死灰，不想再和墨梓轩纠缠不休有任何瓜葛了。

“墨梓轩，是我自己自愿提出的和离，一切誓言与你无关，放过彼此，以后我们各自安好，我身后有侯国公府，若你执意不肯和离，那我只能跟你鱼死网破，相见如仇。”

在这一瞬间，汤诗柔的双眸中如有火苗，亮得耀眼。

墨梓轩被汤诗柔眼眸中的光亮惊得心猛然一跳，当初那个飞扬名逸洒脱的汤家嫡女又回来了如当年一般。

他从娶汤诗柔的那一刻起，每天日日夜夜都盼望着和汤诗柔主动提出和离，这样就可以给林青青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了。

可是他无论如何对汤诗柔，汤诗柔都照单全收，死也不提和离两个字。

如今，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他居然莫名的烦躁和心慌，墨梓轩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当自己被汤诗柔提出的和离两个字气到失去了理智。

他弯下腰，在汤诗柔耳边，似笑非笑地轻声道：“汤诗柔，你说和离就和离吗？你以为你是谁？这辈子你就算死，也要死在轩王府！”

他说完便大步走出房间，对着房间外一众下人厉声道“王妃受伤需要静养，除了大夫和贴身丫鬟以外任何人都不准备打扰王妃静养，没有本王吩咐，谁也不准出入王妃房间！更不准向侯国公府传递半分消息！”

他不想让汤诗柔借着侯国公府的势力逼迫自己和离，禁足是最好的办法，消息很快传遍整个王府。

墨梓轩从禁足那日起便再也没有去过汤诗柔的院子，大家都说王爷这次彻底厌恶了王妃。

林青青得知此消息，心情大悦，墨梓轩每次来看她，她都温言软语的劝墨梓轩不要和汤诗柔置气，面上虽有担忧，心里却畅快无比。

她看着自己受伤的腿，觉得一切都值了，思索着等到腿好了以后，劝墨梓轩休妻，到时候她便不用当妾直接立为王妃。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半月，汤诗柔因自幼习武，骨伤愈合极快，肋骨之伤虽然未痊愈，但是下床走路已不成问题了。

这天，大雪纷飞，汤诗柔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鹅毛大雪思绪纷飞。

自那日她决定放弃墨梓轩起，被禁足在这里已经半个月了，院门被人从外面反锁了。

红叶安慰她说王爷是为了王妃静养才不让人打扰的，并非禁足，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静养和禁足的区别。

她已不想追究墨梓轩为何禁足自己，现在这个情况，她亦不想让侯国公府的爹娘知道自己有伤在身，加上现在也不方便外出，禁足反而对自己有利于养伤。

这半个月来，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她一想到自己放弃自己爱了十一年的男人，仿佛身体内的骨头变成了长满刺的荆刺。

血肉里包裹着荆刺，疼到撕心裂肺，她知道，刺痛她的每根荆刺上都写满了墨梓轩的名字。

十一年的爱，早已深入骨髓，成为习惯了，长痛不如短痛，她从最开始的悲伤欲绝到现在已经很冷静接受现实了。

今日腊八，再过半个月，到时候她肋骨全好了，小月子结束，就回侯国公府告知爹娘一切，今年在家好好陪家里人过年，年后在光明正大的和离。

红叶端着腊八粥进屋，抬眼便看到汤诗柔在窗户挺然而立。

汤诗柔还在小月子期间，红叶为了怕她受寒，屋里多点了几盆碳火，室内温暖如春，汤诗柔只穿了一件月色缎面交领长衫，未施粉黛，满头乌发如男子一般，用了一根简单的乌木发簪高高挽了起来，这番打扮雌雄莫辨，乍一看有几分清秀少年之意。

红叶一时间有些发愣，似乎又看到了曾经女扮男装，英姿飒爽的汤家嫡女，她回神连忙放下腊八粥，走过去一边关窗一边絮絮叨叨道：“王妃，你肋骨刚刚长好，一定不要长时间站立，还有小产之人千万不能受了寒气不然以后怀孕.......”

红叶猛然住嘴，低下头慌忙道：“王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汤诗柔微微一笑，

轻声安慰红叶，“不碍事，我既然已想开便不会在乎这些了。能否怀孕，早已无关重要。”

红叶抬眼看着汤诗柔，小心翼翼道：“王妃，你真的决定和离？”

她自小跟着汤诗柔，知道汤诗柔对墨梓轩的感情有多深，这些年，不管墨梓轩态度多恶劣汤诗柔都坚定地对墨梓轩笑脸相迎。

汤诗柔点点头。

“嗯，我想好了，和离后你若愿意跟着我，我就带你一起走，我曾梦想走闯江湖名扬天下，现在我放下墨梓轩就可以追梦了。”

汤诗柔说完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心口。

屋里分明暖意应然，可是为何自己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口位置像是被开了一个窟窿，像是里面灌满了寒冷，怎么也暖不热？

红叶一时间又心疼又庆幸。

心疼汤诗柔白白付出这么多年，庆幸汤诗柔终于可以做回自己了。

这些年，看着汤诗柔为了讨好墨梓轩，完全掩盖了自己原本潇洒的本性，她作为贴身丫鬟，全部看在眼里，替主子不值。若是真的能和离，对主子来说倒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两人正在说话之际，院里墙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自打被禁足开始，这个院子已经很久没有人进出了。

院里的丫鬟下人都被墨梓轩调走了，只留了红叶一个人在这里。

在这安静的小院里，墙外的嘈杂声显得异常清晰。

“还有半个时辰就开始了，听说汤家上上下下全部被判处凌迟。”

“哎，果然是世事变化无常，短短十天时间，汤家从判刑到处斩，当初风光不二的侯国公府家，从此再也没有了。”

“可不是，若不是国法规定罪不及出嫁女，我们王妃也要一起判刑。”

汤诗柔愣在原地，瞬间脸色惨白无血色。

红叶紧紧抓住汤诗柔的手，“王妃，外面的人定是乱嚼舌根，你别相信，老爷一向行事稳重，绝不会出错，更不可能被判刑。”

话虽如此，可她的手颤抖得厉害。

京都只有一个侯国公府，也只有一个汤家。

轩王府的人都知道王妃是侯国公嫡女，在王府造谣王妃娘家，按照规定，要杖行五十，赶出府。

汤诗柔逼迫自己回神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不顾自己肋骨之疼，强行用轻功越上墙头，翻身而下。

红叶在屋内惊呼，“王妃，万万不可!你的身子.......”话还没有说完，汤诗柔已经消失在墙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