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破庙授业

伏魔天尊像的断臂垂在供桌旁，指尖凝着暗红的烛泪。秦暮用烧红的铁钎在青砖刻字，火星溅到方耀手背，少年却恍若未觉——自那日从尸山血海爬出，他总觉得血液里养着条不安分的蛇。

“气沉涌泉，意走任督。“秦暮的断剑挑起少年膝弯，“马步不稳，沙场上半息都活不过。“

方耀踉跄着扶住神像基座，掌心突然触到凹凸的铭文。褪色的金漆写着“万历四十七年重修“，裂纹间却渗出粘稠的黑色液体，散发腐肉般的腥气。

子夜更鼓响时，流民们带来的孕妇突然厉声尖叫。她的肚皮已透明如蝉翼，无数蛆虫状的生物在子宫内游动，撞击薄壁发出“咚咚“闷响。老村长哆嗦着捧出族谱：“秦师傅，咱村十二个孕妇都这模样...“

秦暮剑锋划开产妇腕脉。暗绿色的血液喷溅在《真武戒律》砖刻上，那些字迹突然泛起幽光。第一戒“诛邪祟“的诛字竟扭动起来，化作小篆体的“赦“字。

“都退后！“

他旋身将断剑插入地缝，剑身迸发的罡气震灭所有火把。黑暗中，产妇的惨白躯体飘浮半空，肚脐处钻出菊花状口器，喷出靛蓝色孢子雾。离得最近的流民吸入雾气，脖颈立刻暴起蛛网血管。

方耀在菌丝缠上脚踝的刹那觉醒了【神行】。

世界突然褪色成灰白，孢子雾的飘移慢如柳絮。他看见秦暮的断剑在虚空画符，每一笔都带起金色涟漪；看见老村长摸出怀中的十字架祷告，那银链正在菌丝腐蚀下冒烟；还看见庙门外闪过一抹白影——穿西式衬衫的年轻人正往门缝塞入银针。

“寅时方位！“秦暮的暴喝在慢速时空里扭曲成怪响。方耀本能地扑向东北角梁柱，袖中竹剑挑飞即将被孢子侵蚀的承重楔。房梁轰然坠落，瓦片雨点般砸在菌毯上，破庙穹顶露出斗大的窟窿。

月光如天河倾泻。

白衣人踏着琉璃瓦跃入，手中柳叶刀划出七道弧光。产妇肚脐的菊花口器被精准剜除，落地化作抽搐的肉团。他左手捻着银针刺入自己曲池穴，右手掌心泛起珍珠般的光晕，按在产妇额头时竟发出烙铁淬火的“滋啦“声。

【灵能·愈】！

黑血从产妇七窍涌出，在空中凝成菊花图腾。白衣人突然剧烈咳嗽，颈后浮现蛛网状黑斑，那些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心口蔓延。

“白简？“秦暮的剑锋抵住他咽喉，“光绪二十六年，太医院有个擅用银针的...“

“秦掌门记性不错。“白衣人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的弹痕，“当年东交民巷的德国狙击手，可没您这般客气。“

五更天时，流民们在庙外垒起焚尸灶。白简用镊子夹起肉团残片，浸入硝酸银溶液：“这不是霍乱菌，是结合苗疆蛊术的卟啉变异体。“

显微镜下的生物张开口器，露出满嘴德制缝纫针般的利齿。方耀凑近观察时，一滴脓液溅到他的手背，皮肤立刻浮现菊花状红斑。

“别动！“白简的柳叶刀快过痛觉神经。他剜去染毒皮肉的动作，让方耀想起厨娘处理发霉的腊肉。奇怪的是伤口并不疼，反而泛起薄荷般的清凉——医师指尖残留的珍珠光晕正在止血。

秦暮摩挲着青铜匣上的甲骨文。当“戊戌“二字对准月光时，匣内机括突然弹开，露出布满水银沟槽的星图。白简的银针探入沟槽，带出的水银珠竟悬浮成紫微垣星象。

“这是张衡候风地动仪的残件。“白简的镜片反射着冷光，“但水银里掺了人鱼膏，能感应龙脉波动。“

仿佛印证他的话，星图突然剧烈震颤。水银珠汇聚成箭头，指向西南方的黑风寨——正是秦暮预见的露天铁矿所在。

破晓时分，方耀在晨练时发现异常。他负重奔跑的脚印里渗着黑血，三十斤的石锁在掌心轻若鸿毛。当尝试秦暮传授的“梯云纵“时，竟一步跃上三丈高的古柏，枝头寒鸦惊飞的身影在他眼中慢如纸鸢。

“神行血脉算是通了。“秦暮的声音从树后传来，抛来的玄铁爪钩泛着蓝光，“今日教你机关术入门。“

爪钩扣住崖壁的瞬间，方耀听见齿轮咬合的轻响。精钢打造的机簧内，竟嵌套着刻满《墨子》经文的青铜构件。当他试图拆解时，爪钩突然自动重组为弩机，射出的箭矢带着鸣镝，惊起满山蛰伏的寒鸦。

暮色中，白简在神像背后发现了更骇人的事物。

褪色的壁画上，万历年间重修寺庙的施主们，个个长着三只眼睛。他们供奉的不是伏魔天尊，而是尊八臂四面的诡异神像——其中一只手掌心，赫然托着黑风寨的微缩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