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焦他们回到了东门。
据马保和路小五查探得知,王弘文他们一共抢了两辆马车出城,照常理,两辆马车装了七八个灰狼卫的人一路创出城门,城门士兵没有意识到疯狂跑来的那两辆马车会闯城门,连拒马桩都忘了搬过来,就这么让两辆车出城去了。
但巧的是在马车狂奔的时候,车窗和门帘都随之摆动,便有士兵瞧见车厢里似乎没什么人,路小五到来之后将王弘文和老八的面相描绘给士兵,询问有没有见过这两人,那士兵也摇摇头。
再加上马车跑出城,在石板路上颠簸起来,车厢跳到了半空中,显得很轻巧,路小五这才七分确认了车厢内无人。王弘文他们一定是在中途下车又藏在了人群中。
李焦他们到东门又确认了一遍,李焦又问士兵确认了几个细节,几人对路小五的判断都表示了认同。士兵们奇怪地望着李焦,画像还在他们手里,李焦还是捉拿的对象,但身边两个百户还有卫所兵跟着,似乎事情又出现了变故。
“这个时间段,他们能去哪呢?”赵曜问道。
“趁着城隍庙正乱,他们看似逃跑,又转回城中,确实是个好时机,我们的时间所剩不多,王弘文若有其他目的,多半会在此时。”马保也沉声说道。
“甘侯春说他要刺杀燕王,此时燕王在何处?”李焦说。
“不知道,先去龙兴寺看看,老和尚估计知道他的下落。”马观鱼回答。
“那咱们还是分兵,劳烦马保兄去查问下落。”李焦说,“我们沿着他们出东门的路找找,现在没有线索,只能一寸寸查……”
话音刚落,李焦忽然想起前几日的那场火灾。
“不会在军器所吧?”他立刻说。
“弗朗机人不是刚送出城了吗?现在去军器所也没人。”赵曜道。
“前日军器所旁废寺的火过于巧合,若真是灰狼卫所为,恐怕就是为了今日。”李焦忧心忡忡。
马观鱼不解:“在旁边放一把火,能起什么作用?”
“暂时也猜不出,不如去实地看看,这样吧,马保兄弟,我们半个时辰后军器所门口见。”李焦对马保说。
马保点了点头,由于李焦还处在通缉状态,走动难免受阻,刚才在城隍庙属于没顾上给他找麻烦,所以李焦重新把藏在腰带里的胡子掏出来粘在嘴角。
当下马保单人快马去了龙兴寺,李焦他们则顺着东门向鼓楼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截,快到鼓楼的时候,李焦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粘在云片糕的摊子前掏钱买东西,正是韦佳。
昨夜他们还在城外,韦佳在这里,想必晋王也没有出城。
李焦快走几步拍了拍韦佳的肩膀。
“韦佳,你爹在哪里?”李焦张口就问。
韦佳转头过来,看见是李焦,登时笑了起来,听他问话便说道:“不知道,估计找他兄弟去了,我想去城隍庙的,可惜那边出事,只能在鼓楼附近逛一逛。”
“是在龙兴寺吗?”李焦神色严肃。
韦佳也感受到李焦郑重的神情:“这种事情我爹也不会跟我说的,不过他应该不是去龙兴寺,他说回来给我带聚源楼的扒鸡,聚源楼在城北,我爹那人,根本不走冤枉路,只可能是顺手买,应该是在城北。”
“城北?那就是在军器所了。”李焦喃喃一声,“可弗朗机人不是送出去了吗?”
“也许回来了。”路小五忽然插了一句。
“什么意思?”李焦皱眉问道。
路小五挠了挠头:“刚才在东门那边查问闲聊,我问起了有没有见过鞑靼人,他们长相独特。那人说,鞑靼人没见过,倒是看见一辆马车上一个人脸长得丑陋怪异,眉毛竟是金色的。但他们是进城的人,我便没想那么多。”
“唐二又回来了?”李焦嘶了口气,“不好,赶紧去军器所。”
“出什么事了?”韦佳问道,“带我一起去。”
“你个小女孩跟去干什么?”马观鱼迅速翻身上马。
“不带我你们怎么见我爹?”韦佳喊道,“军器所里的人可不管你们是什么百户,铸炮的地方你们进不去。”
李焦略一思考,觉得韦佳说的有道理,带着她至少能少一些麻烦,便在马上向她伸出了手。
韦佳略一愣,伸手抓住了李焦的手,只觉得握住了一团火。
李焦发力将韦佳提上了马背,坐在自己面前,马鞍不够宽,他便往后一挪坐在了马鞍后头,双腿一夹马腹,几匹马迅速跑起来了。
几粒雪撞在了韦佳的脸上,面前一阵冷风刮过,后背被李焦圈住,硬挺而温暖。
风太急,韦佳眯着眼。
火舌剧烈地在炉膛里逃窜着。
精赤上身的汉子拉动了风箱,底下的火舌从炉膛里向四面八方窜出来,坩埚烧的发白,呼呼地风响充斥在工坊内。
坩埚里的铁在逐渐融化,红色的铁水缓慢的流动,有人往里面放了一把硼砂,拿起长柄勺子,捞去了上面的一些黑色杂质。
在炉子旁边有沙子夯实的模具。
一根黑木手杖撑在手里,手杖的顶端镶嵌了一圈红宝石,显得华贵。手杖的主人一头金发,看上去三十多岁,上唇的胡子向天上翘着,正仔细看着沙子模具。他就是这群弗朗机人的头子迭戈。
还有两个红发的弗朗机人手里拿着一块铁尺,时刻注视着迭戈,等他法令修饰模范。
朱棡坐在远处的桌子后面,把左手指上的扳指一圈圈转动着。
“哥,这玩意儿终究华而不实,战场上吓人还行,准头始终差一些,还是不如胯下的马和手中的刀。”朱棣站着,擦了擦额头的汗,工坊里太热,他有些待不住。
“小时候元朝的炮是什么样的你又不是没见过,这短短三十年不到,现如今大明的火炮跟那会比起来怎样?”
“是好不少。”朱棣点点头。
“有好东西不用,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朱棡道。
“我就是觉得刀用起来畅快。”朱棣知道说错了话,声音低了八度。
“死了人,你畅快给谁看?”
身后的工坊门忽然被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