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得意，水龙

文休负手站立在船头，身姿挺拔。

战袍在江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一缕额前的长发肆意飞舞。

江水滔滔，奔涌向前，溅起的朵朵浪花拍打着船舷，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声响，仿佛在为他内心的得意。

此番南乡县一战，大魏军队遭受重创。

然而，文休心中却有着自己的盘算。

在他看来，这场战役对他个人而言，未必不能称之为一场大胜。

经此一役，毌丘俭所率领的精锐几乎全军覆没。

以曹魏军中的规矩和惯例，如此重大的战败责任，毌丘俭必定难辞其咎。

可以预见，即便毌丘俭侥幸逃生回到荆州，等待他的也将是严厉的惩处，政治生涯恐怕就此终结，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而反观自己，虽说在这场战役中也损失了一些精锐兵力，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却收获颇丰。

在汉水边搭救残兵败将的举动，已然让众多将官对他心怀感激。

那些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士卒，在绝望之际得到他的援助，自然将这份恩情铭记于心。

此后，在荆州军中，这些将官势必会成为他坚实的拥护者。

他的威望也将借此得到极大的提升。

接下来，自己将会成为荆州独一无二的实力派人物。

到那时，夏侯儒又能把他怎么样呢？

不仅如此，当今天子为了稳定荆州局势，维护曹魏政权在荆州的统治，也只能对他采取拉拢的策略。

想到此处，文休内心的得意再也抑制不住，不禁仰天长啸起来。

啸声穿透江面的雾气，在天地间回荡，宣泄着他此刻满心的畅快与豪迈。

此时，一名心腹从事恰好路过，听到文休的长啸声，心中一紧。

他以为文休是在为此次战败而伤心难过，毕竟这场战役让魏军遭受了重大损失。

于是，他快步上前，神色关切地劝慰道：“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此番虽有失利，但我军根基尚在，日后定能重振旗鼓。

将军已竭尽全力，实不必为此太过伤怀。”

文休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位忠心耿耿的从事，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那笑意中，既有对下属关怀的欣慰，又暗藏着对自身算计即将得逞的得意。

就在这时，他敏锐的眉梢忽然一挑。

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异常，猛地抬头左右看去，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与警觉，问道：“船速怎么加快了？”

闻言，从事也满脸困惑，目光在四周扫视一圈，确认道：“是啊，将军，这水上的风速并没有增加，按道理船速不该变快的。”

“不好！”

陡然间，文休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似乎瞬间想起了什么要命的事情，原本还算镇定的脸色瞬间变得惊怖异常，惨白如纸。

他像是疯了一般，歇斯底里地朝着四周怒吼道：“上岸，快上岸！”

那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与焦急，变得尖锐而沙哑，歇斯底里。

“这......”

从事被文休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虽然完全不明就里，但多年养成的服从习惯，还是让他迅速反应过来，果断地奔向船舷，拿起号角，鼓起腮帮子用力吹奏起来。

一时间，号角声此起彼伏，尖锐而急促，在江面上回荡。

与此同时，战船上的旗帜也挥舞起来，向前方的船只传达着文休那令人费解的命令。

跟随在后方的几艘艨艟战船，看到信号后，开始小心翼翼地调转方向，缓缓向岸边靠拢。

船身随着转向，在江面上划出一道道巨大的弧线，激起层层白色的浪花。

而在前方的艨艟战船，却有不少将士对这个命令产生了质疑。

“上岸，现在上岸？！”

一名年轻的校尉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转头看向身旁的同伴，大声说道。

“文将军想什么呢！”

另一名屯将也忍不住嘟囔起来，“这岸上可是山林密布，连个像样的渡口都没有，咱们这么贸然上岸，不是自找麻烦吗？”

“就是，蜀人说不定还在后面追杀呢，这时候上岸，那不是找死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脸上满是担忧与抗拒。

最终，大部分前方战船的将士达成了共识，决定不听从这个命令。

“不管他，先逃到安阳县再说，那里有城池可守，安全得多。”

于是，这些战船不仅没有减速靠岸，反而纷纷加速，朝着下游的安阳县方向疾驰而去。

“找死！”

文休远远地看见前方战船的举动，气得七窍生烟，忍不住破口大骂。

但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再去理会那些抗命的战船了。

文休心急如焚，脚下生风，几步冲到船夫舱。

舱内，船夫们正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文休二话不说，推开一人，亲自握住划桨，使出浑身解数，奋力划动起来。

见状，其他船夫也都如梦初醒，纷纷铆足了劲儿，拼命地划动手中的船桨。

一时间，船舱内只听见船桨划水的“哗哗”声，船桨起落间，溅起大片的水花。

随着众人齐心协力，船速陡然加快，向着岸边飞速靠近。

然而，汉水的流速却也在不断加快，原本还算平稳的江面，此刻变得波涛汹涌起来。

“轰隆隆！”

上游隐隐传来沉闷的震动声，那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此刻，文休又来到了甲板上，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死死地盯着岸边，一刻也不敢放松。

终于，他所在的艨艟战船第一个成功靠岸。

“带上能带的粮食，上山！”

文休扯着嗓子一声大喝，话音未落，他便带着数十名亲信，如离弦之箭般率先跳上岸。

他们的脚步匆忙而慌乱，在沙滩上留下一串串深深的脚印。

此时，山谷之中隐隐传来风雷之声。

文休下意识地抬头向上游看去，这一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原本平静的水面，竟陡然抬高了两三丈，形成一道汹涌澎湃的水墙，正以排山倒海之势汹涌而来。

那景象，就好像一条巨大无比的水龙，沿着汉水面呼啸着俯冲而下。

所到之处，浪涛翻滚，水花四溅。

“水龙！”

“水龙！”

不少士卒也发现了这恐怖的一幕，一个个惊恐地大喊起来。

喊声中充满了绝望与恐惧，仿佛世界末日即将来临。

刹那间，所有人都疯狂地朝着山林中跑去，他们的身影在慌乱中显得无比狼狈，有的人甚至连兵器都丢弃在了一旁，只为能跑得更快一些。

而那些还在汉水之中的艨艟战船，情况则更加危急。

船夫们使出了浑身解数，拼命地划着桨。

甲板上的将官们也急得团团转，嗓子都喊哑了，不停地催促着船夫加快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