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潮湿的墓墙往主墓室挪动,交代他们等珠子变回本来面目在下手,云燕用手电照着,点头答应,说等外面的队伍挖通沙子出去后找人进来通知我。
我缓缓的挪到了主墓室,那霸王残躯已经恢复了正常面貌,没有散架,而是像活人一般还在站立,一动不动,唯一的区别是没有头颅。
黑牙残留的凉意顺着脊椎窜上天灵盖,抬眼望去,那具无头残躯竟微微前倾,站立的姿势和刚才有所不同,像是在找寻什么的样子。
我笑道:“您英雄盖世,天下无双,这是被禁锢了两千年想找寻头颅了?《淮南子》所载金气尽泄,魂归太阴,确实应该入土为安,不管是楚汉还是三国,都是封建王朝,现如今咱是新社会,恩怨都烟消云散了。”
蓝玉儿拄着铲子跟进来时,正看见我伸手触向残躯断颈,她说道:“小五,我让二呆把变回原样珠子装好了,就等着外面的人挖进来,他自己守着沙堆,云燕丫头不放心,跟我一块来陪着你。”
我点头道:“蓝姐,您也回土堆那,等文物局的同志下来,您也跟着走,去看看伤口,我等他们把随侯珠拿走再出去,省的那玩意变成小人乱钻。”
蓝玉儿点了点头:“行吧,我也疼的厉害,云燕你照顾点小五,我和二呆等着救援。”她说罢拿工兵铲当拐杖又一瘸一拐的回了甬道,墓室内只剩下我和云燕俩人。
云燕说道:“五哥,这无头遗骸好像变了方位,看的是不是那彭城所在方位?”
我试着观察了一圈,残躯左掌张开,掌心有一捧土,两千年前的泥土竟还带着芦苇清香。
我感慨道:“他在等头或者等他的虞姬,这掌心的土应该是江东故土,是汉高祖为了牵制他的煞气故意放在其掌骨中的,随着封印破坏,从他手里渗出”。
云燕打着手电,光照亮残躯腰间玉带,她说道:“《汉书》记载过项王自刎乌江,汉骑分其尸的惨烈场景,没想到又被拼回来了。”
我说道:“也没全拼,脑袋不是没在么?听说葬于泰安,媳妇你看,能量化为实体挺神奇的,虽然有宝珠的作用,但还是能量太强才能经两千年而不衰减,这金属铠甲真气派,当真有盖世英气。”
云燕愣住了,说道:“你喊我什么?你记起来我是你媳妇了是么?咱虽没跟二呆雅丽姐一样摆酒席,可也领证了啊,你这口可终于改了。”
我说道:“嗨,我说顺口了,其实我还是叫你云燕习惯,叫什么也不碍事,咱俩都有法律保护了,不用较真。”
说着话,我指尖碰到了冰凉的盔甲,忽然嘴中一凉,眼前炸开幻象:滚滚乌江水倒灌进墓室,残阳里有个魁伟背影正将头颅掷向追兵,那脖颈喷涌的血泉中跃出条赤龙,直扑我面门而来。
接着黑牙应激迸发的寒意将我拉回现实,高大伟岸的残躯有了变化,其右手不知何时已握住我的手腕。云燕惊呼声中,我惊觉掌心多了枚温润玉玦,楚式双龙首璜,边缘刻着蝇头小字籍佩此璜,魂归东阿。
云燕想拿开残躯的手腕,但和铁铸一般,动不得分毫,她喊道:“五哥,咬它,你黑牙能用么?”
我摆手道:“不碍事,这是有嘱托,你看我手里,这是项氏宗族的葬玉”。云燕这才放心,凑近细看,说道:“《越绝书》说楚人葬无头者,需以东阿之土覆面。他这是要我们把他葬回……。”话没说完,残躯突然松开了我手,盘膝而坐,脊梁骨节爆出九声脆响,每响一声便有一道煞气冲天而起,形成光斑,在早已褪色为白地的穹顶映出楚地分野图。
云燕感叹道:“魂兮归来!反故居些。可悲可叹啊,项王何等英雄,没想到被禁锢两千年后,把这后事嘱托给了咱们俩这一对寻常夫妻,命运还真是奇妙”。
我说道:“唉,这话要头几年说还凑合,现如今咱可不是平常夫妻了,不说你会的黑水文,我的黑水牙,就说咱这买卖,集团公司都运转起来了,大小也是老板啊。”
云燕说道:“得,算我妄自菲薄了,对了周老板,你说项王给你这玉器,嘱托咱们把他安葬,咱们后续怎么办?”
我说道:“霸王嫌弃汉高祖给找的阴宅,心愿大概就那么几样,几千年了,世间早就换了新天地,这样咱出去后和五院商量一下,把这身躯带走,和泰安霸王头合葬,然后虞姬那边么……,咱问问,能不能从灵璧、定远也把头身组合上弄出来。”
云燕说道:“听闻楚地巫祝有训,英魂托物必有深意,五哥这事儿应下就要办成啊。”
我说道:“你是怕形成了契约,巫祝之法会有什么诅咒么?”
云燕说道:“我怕的是林南星故意留出线索,咱又被他牵着鼻子走。”
此时甬道内传来了喧嚣声,宋干事和陈股长已经带着文物局的人以及民兵已经挖开了沙堆,进入了墓穴,手电灯光闪耀,他们看见我身侧高大的霸王残躯,全都被震慑住,惊叹声不绝于耳。
我说道:“宋大哥,二呆和蓝姐您接到了吧,赶紧联系五院总部,那随候珠就是林南星要找的东西。”
宋干事说道:“放心,王处长已经亲自飞到襄阳,正在往这赶,护心镜被抢总部已经知道了,保证能安全运回。”
我说道:“蓝姐受伤了,也麻烦您照顾一下。”
宋干事说道:“已经送到了县医院,随行的医生也看了,没有大碍,肋骨骨裂,还有点外伤,作消毒处理也打了破伤风。”
我点了点头,说道:“我不能离着那宝珠太近,不然那东西会害怕,这霸王的遗体你们先运到五院的仓库,后面的事我等王大哥到了再商量。”
说罢我攥紧了玉雕,霸王残躯松开了手掌,但可能是用力过猛,这一见自己人绷着的弦放松,我有些站不稳,昏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