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层下的幽蓝光溪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高,漫过傅明的靴筒时,他甚至能听见橡胶鞋底被高温灼烤的“滋滋“声。
光雾中心那张与艾丽相似的脸正逐渐实体化,连睫毛颤动的弧度都清晰可辨——那根本不是什么虚影,更像是某种被封印了千年的意识,终于要在这最后一刻破茧而出。
“傅明!“马阳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响,他的分析仪散热口正往外喷着焦糊的白烟,“引力场在压缩!
现在距离核心区不到三米,设备最多还能撑三分钟!“
傅明低头看向肩头的艾丽。
她的睫毛在剧烈颤抖,原本苍白的皮肤此刻泛着不自然的潮红,额角的金色印记虽已隐入皮肤,却在皮下透出蛛网状的微光。
那是守护者血脉中源意识的挣扎,也是他们唯一的筹码。
“把艾丽给我。“马阳突然伸手,指尖刚碰到艾丽的手腕又触电般缩回——她的体温高得惊人,“她在放热,和光雾的能量场产生共振了。“
傅明的后背抵在冰壁上,冰层在高温下脆裂的碎渣正不断砸在他后颈。
他想起三天前在矩阵空间里遭遇的能量风暴,当时他们正是利用矩阵对同类能量的敏感性,用收集的残余波频制造了一次反向冲击。
而此刻,光雾的能量波动与艾丽体内的源意识如此相似,像两根同频的弦,只要找到共振点......
“马阳,“傅明的声音压得极低,“设备还能扫描环境中的游离能量吗?“
“游离能量?“马阳的手指在分析仪上翻飞,屏幕上的数据流突然炸成一片雪花,“操!
散热模块烧了......等等,还有!“他猛地扯下颈间的银链,那枚原本挂着全家福照片的吊坠被他用指甲撬开,露出里面嵌着的微型能量存储器,“上次在冰岛火山口偷存的地热能,还剩半格。“
傅明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早知道马阳总在关键设备里藏私,但此刻这半格能量,或许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把所有能收集的能量都导进存储器,“傅明将艾丽轻轻放在冰面上,用身体替她挡住不断坠落的冰渣,“我需要引导她体内的源能,和这些能量形成对冲。“
“你疯了?“马阳的手在发抖,存储器的接口正往外渗蓝色的电浆,“源能是活的,和死能量对冲会......“
“会怎样?“傅明扯开外套,露出胸前一道狰狞的旧疤——那是三年前在百慕大三角被能量流撕裂的伤口,“总比被吸成原子强。“
马阳突然笑了,带着几分癫狂的释然。
他扯下手套,将流血的手掌按在存储器接口上:“记得在撒哈拉那次吗?
你说过,探险者的命,就是拿来和老天爷赌的。“
傅明跪在艾丽身侧。
她的呼吸细若游丝,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颈间动脉的跳动,像一面即将碎裂的战鼓。
指尖贴上她额角时,皮下的金色微光突然顺着他的血管窜上来,灼烧感从指尖直抵天灵盖——那是源意识的排斥,在警告他这个外来者不许染指。
“我不是来抢的。“傅明闭起眼,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那丝灼烧感上,“我是来借的。
借你的力量,送我们出去。“
意识深处突然炸开一道白光。
傅明看见无数碎片在眼前飞旋:青铜鼎上的古老符文、悬浮在星空中的水晶穹顶、还有艾丽穿着素色长裙站在祭坛前的身影——那是她的记忆,是守护者血脉里传承了千年的画面。
而在所有碎片的中心,有一团幽蓝的光,像心脏般规律地跳动着。
“找到了。“傅明的声音在颤抖。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正被那团光一点点抽离,像春蚕吐丝般,将自己的意识编织成一根细而坚韧的线,一头系住艾丽体内的源能,一头系住马阳手中的存储器。
“能量过载!“马阳的吼叫声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存储器要爆了!“
傅明睁开眼。
他的视野里出现了重影,同一画面被复制成三个,叠在一起摇晃。
马阳的脸在重影中扭曲变形,分析仪的警报声变成了尖锐的蜂鸣,而光雾中的那张脸,此刻正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在看两只垂死挣扎的蝼蚁。
“撑住!“傅明咬碎了后槽牙,血腥味混着源能的灼烧感在喉间翻涌。
他能感觉到那根精神力的线正在崩断边缘,源能的狂暴与地热能的沉稳在细线两端拉扯,每一秒都可能让他的意识彻底溃散。
光雾的温度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傅明的睫毛被烤焦,脸颊的皮肤开始起泡,马阳的手背渗出血珠——那是能量流穿过身体时留下的痕迹。
而艾丽,她的指尖突然泛起金色的微光,与光雾中心的那张脸产生了共鸣,两道光流在半空中交汇,形成一个旋转的漩涡。
“就是现在!“傅明暴喝一声。
他用尽最后一丝精神力,将两股能量狠狠推向光雾中心。
光雾剧烈震颤起来。
原本凝聚的人脸瞬间崩解成无数光点,核心处的幽蓝光芒像被戳破的气球般向外膨胀。
引力场在这一刻出现了裂隙,傅明感觉压在胸口的巨石突然消失,他踉跄着扑向艾丽,将她护在怀里,马阳则抓着分析仪滚向另一侧的冰壁。
冰层下的光溪开始倒流,先前被吸碎的冰晶重新聚合成完整的冰棱,叮叮当当落回地面。
光雾的外壳出现了细密的裂缝,像一面被重物砸中的镜子,每道裂缝里都渗出刺目的白光。
“成功了?“马阳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他的分析仪彻底黑屏,存储器的接口还在冒烟,但至少他们的脚已经能踩实地面了。
傅明没有回答。
他盯着光雾中不断扩大的裂缝,心跳突然快得离谱。
那些裂缝里的白光不像是消散,更像是某种能量的积蓄——就像火山爆发前,地底岩浆在岩层下翻滚时的躁动。
艾丽在他怀里动了动,睫毛颤动着睁开眼。
她的瞳孔里泛着与光雾相同的幽蓝,开口时声音像是两个人重叠在一起:“源......要醒了。“
话音未落,光雾的裂缝中突然爆出一声闷响。
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让整座冰窟都跟着震颤。
傅明看见裂缝里的白光正在凝结成新的形态,某种比之前更庞大、更危险的存在,正在黑暗中缓缓抬头。
“跑!“傅明抱起艾丽转身就跑。
马阳扯着他的背包带,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融化的冰面狂奔。
身后的闷响越来越密集,光雾的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连冰窟的穹顶都开始往下掉大块的冰锥。
当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冰窟的隧道口时,光雾中心突然爆出刺目的强光。
那光芒照亮了整座冰原,甚至穿透了厚重的云层,在南极的天空中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蓝痕——那是源意识苏醒的信号,也是所有秘密即将被彻底掀开的前奏。
冰窟穹顶的冰锥在爆炸的震颤中发出垂死的哀鸣,第一波碎片袭来时,傅明的后颈先感到一阵刺痛——那是光雾崩解时迸出的幽蓝晶屑,比子弹更锋利。
他本能地将艾丽往怀里又拢了拢,脊背撞上隧道口凸出的冰棱,肩窝处顿时绽开火辣辣的疼,那是三年前百慕大旧伤的位置,此刻正随着心跳抽痛。
“左边!“马阳的吼声响在耳畔,傅明偏头的瞬间,半块磨盘大的冰锥擦着他的太阳穴砸进身后的冰壁,溅起的冰碴子扎进他暴露的手背,像撒了把碎玻璃。
马阳的背包带突然勒紧他的腰,那是马阳借着冲势拽着他往隧道深处扑,两人的靴底在融化的冰面上打滑,傅明的膝盖重重磕在冰面上,怀里的艾丽发出一声细弱的呻吟。
第二波碎片更密了。
这次是冰窟四壁被震落的冰晶,在爆炸的气浪中凝成一片银白的弹幕。
马阳扯下外套罩在头顶,傅明则用自己的后背为艾丽筑起屏障,晶屑打在他后背上的闷响混着布料撕裂声,他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脊梁往下淌——不知是血还是融化的冰水。
“撑到隧道拐点!“马阳的声音被爆炸声撕得支离破碎。
傅明抬头,前方五米处的隧道突然收窄成仅容一人通过的隘口,两侧冰壁因常年极寒冻得比钢铁还硬,或许能挡下部分冲击。
他咬着牙加快脚步,却在离隘口还有两步时被什么东西绊了个踉跄——低头看,是半块焦黑的分析仪残片,马阳的设备残骸正冒着青烟,在冰面上洇出一圈深蓝的能量痕迹。
“接住!“马阳突然将艾丽的上半身托住,傅明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臂早已因过度用力而发抖。
两人几乎是贴着冰面滚进隘口的,傅明的额头撞在冰壁上,眼前闪过一片金星,却在模糊中看见马阳用身体堵住隘口的缝隙,他的左手还死死攥着那枚烧穿的能量存储器,金属外壳在他掌心烙出焦黑的印记。
爆炸的轰鸣终于弱了些,可傅明的耳膜却像被重锤反复敲打,嗡鸣中传来马阳急促的喘息:“冲击波...要来了。“
话音未落,整座冰窟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傅明的后颈汗毛倒竖,那是大难临头前的直觉——就像当年在亚马逊雨林,暴雨前空气突然凝结的刹那。
他低头看向艾丽,她的瞳孔仍泛着幽蓝,却在此时轻轻眨了眨,指尖的金色微光顺着傅明的衣领钻进去,在他心口那道旧疤上烫出一个灼热的点,像是某种预警。
“抱好她!“马阳的声音突然变调,傅明抬头的瞬间,看见隘口外的冰面正在扭曲——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变形,而是被某种无形的力场挤压,冰层下的光溪残余能量被搅成乱麻,连空气都泛起水波状的涟漪。
那是冲击波的前锋,比爆炸本身更危险的余威。
傅明将艾丽的脸按进自己颈窝,马阳则抄起脚边的冰锥插在两人身侧,权当临时锚点。
下一秒,无形的巨力裹着冰屑劈头盖脸砸来,傅明感觉有只看不见的手攥住他的胸口,肺里的空气被挤得干干净净,耳畔传来冰壁崩裂的脆响,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涌出,滴在艾丽苍白的脸颊上。
当这波冲击终于退去时,傅明的视线里只剩下一片猩红。
他听见马阳在喊他的名字,声音像是从井底传来;他感觉到艾丽的手指在他后背轻轻抓挠,像是要传递某种信息;他看见隘口外的冰窟已经面目全非,原本幽蓝的光雾彻底消散,却在更深处的黑暗中,浮起一片泛着冷光的雾墙——那墙无声地蠕动着,像有生命般朝着他们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