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琛当即跃下舱室房顶,来到舷侧通道。
见一人与赵霖面对面站着,那人头上围着褐色头巾。
一看相貌,正是舵手老张。
只见他神情放松,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样子。
他看了看陆琛,又看向赵霖,笑道:“赵镖师,你们这是?”
赵霖显然还没从惊诧中恢复,满脸复杂。
本来就是担心走陆路遭遇太多,会耽搁行程,这才改走水路。
不仅如此,就连平日常走路线也摒弃,选择新路线。
没想到还是遭遇水匪精准的围追堵截,有组织有预谋的奇袭。
从那时刻,他就在怀疑是不是此次的行程泄露了。
只是知道路线的人,算上他自己不过才七人,除了陆琛以外,其他几人都是在镖局待八年以上的。
这让他无从怀疑,也不愿怀疑。
而通过陆琛刚刚的表现,以及那只未经允许私自放出的镖鸽,情况已然很明朗。
镖局内部的确出了奸细。
本来他以为会是某个刚来一两年的新手,或者是杂役。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舵手老张,这个进镖局已有十年多的老舵手。
他一时间无法接受,因此必须问出缘由。
“老张,说说吧,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赵镖师要我说什么?”
舵手老张不怒不恼,反问道。
赵霖道:“那你先告诉我,你在这里做什么?别跟我说是在吹风。”
“自然不是,我来这里检查帆船损坏情况,不行吗?”
舵手老张说完,脸上笑容消失,看向陆琛:“噢,原来赵镖师拦住我是为了陆镖童啊,不就是刚才张某质疑你分辨水情的能力么?那我向你磕头道歉,这样总可以放过我了吧。”
在陆琛面前,装无辜并无作用。
他丝毫不予理会,正声说道:“没错,的确是因为刚才涡流一事。”
赵霖眼睛微眯,看向陆琛,虽有疑惑,却并未开口。
舵手老张这时露出愤懑之意:“那好,张某便是承认陆镖童眼力好,见识独到,这就给您赔礼。”
“慢。”
陆琛一手拦住,不让舵手老张下腰。
“从你听闻暗流,之后登上留在暗流水域的小船,再到水匪攻船,你的种种表情举止就显得尤为奇怪,不像是老舵手该有的样子,这是让我注意到你的地方。”
舵手老张听完,不知为何,脸上突然多了几分底气。
“陆镖童到底想要说什么?”
陆琛还未回应,赵霖这边结合陆琛所言,回想刚刚一战,老张全无抵抗,身上更是没有一处伤痕,不由吼道:“老张,你为何要当奸细?”
“奸细?这从何说起?”
舵手老张呵呵一笑:“别人不了解张某,赵镖师也不了解吗?好,既然你们说我是奸细,那证据呢?不能光凭陆镖童的几句话吧。”
“还在嘴硬,陆师弟……”
赵霖痛心疾首,扭过头去。
陆琛这时将镖鸽从背后拿出,现于舵手老张看。
“船尾这边我已查探过,除了我们三人,再无别人,张舵工可不要抵赖说这不是你放的。”
舵手老张一见镖鸽脚上用红绳绑着信件,当即脸色微变。
随即恢复正常:“这是张某寄给儿子的家书。”
“家书?”
赵霖接过镖鸽,打开信件。
“顺江宁湖交汇口,这就是你家书的内容?”
“没错,出镖期间私送书信,张某甘愿受罚,但奸细一事,我绝不承认。”舵手老张斩钉截铁道。
“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坦白。”
陆琛退后一步,刹那间,取出背上大刀,对着眼前的舵手老张就是几刀挥砍。
他的出手之快,不说老张,就是赵霖都没反应过来。
等赵霖回过神,陆琛已经收刀。
舵手老张上衣的衣物,包括内衬,寸寸撕裂。
只是片刻,便是不着寸缕,满脸骇然,紧紧握着脖颈上挂的玉坠。
赵霖眼见老张只是受到惊吓,毫发无伤,不由暗暗松一口气。
如果还没定性就随意杀了,恐有误杀之嫌。
不过这陆师弟好端端为何要毁去老张上衣,他唤了一声。
“陆师弟?”
“赵师兄,你让张舵工把手拿开,一看便知。”
赵霖盯着老张,并未说话,也没有动手。
对方死死护住,已经足够说明问题,而且,他已经隐隐看到对方脖颈下的黑色刺青。
“黑色蛇头,你和黑鳞帮是什么关系?”
舵手老张当即扑通一声跪下:“赵镖师,我……我也是被逼无奈,我儿子在他们手里,只能听他们的……”
得到老张的亲口承认,赵霖脸上丝毫没有高兴的样子。
反而是一副痛心之色,久久不语。
对于接下来的审问,陆琛并无兴趣。
他向赵霖抱拳告辞,回舱室休息。
待到天色大亮,当地衙门派人前来。
验明水匪正身,无一不喜。
一番交谈,官府承诺为镖局请功。
对镖局的嘉奖,不日便会送至武陵县。
洽谈之后,镖局帆船继续前行,往东宁郡城方向而去。
至于舵手老张,则是被赵霖五花大绑,锁进船舱,派人全天监守。
对外宣称老张受了重伤,需要静养。
而舵手也换成另一名经验丰富的老船工。
三日后,帆船驶入宁江水域,天边的黑点逐渐变大。
船上的镖师都知道,就快到东宁郡城了。
宁江为东宁郡城主干水域,越靠近郡城,过往的船只越多。
陆琛在舱室内翻阅百草图经,待看到今日极限,忽听舱外传来争论声。
“你们是哪里来的船只?”
“从武陵县而来。”
“来郡城所为何事?”
“龙威镖局,护镖至郡王府。”
“送到郡王府的?那在此稍等,我去请示一下。”
陆琛这时走出船舱,只见帆船四周围着大大小小不少船只。
再朝着前方望去,只见乌压压一片。
这些船舶,都在等着进入护城河中。
赵霖也看见陆琛,打了声招呼。
“陆师弟。”
“赵师兄,可是还要什么凭证?”
“出示了武陵县衙文书,还在等结果。”
陆琛哦了一声。
俄顷,守城官兵回来。
“既是送往郡王府的贺礼,那可有参加寿宴的喜帖?”
赵霖抱拳:“此贺礼为薛茗礼老神医所托,不过他确无喜帖交于在下。”
“既无喜帖,那寿宴期间,大船便不得进入护城河中,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