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举着佩剑的帕特里克上校几乎是立刻就被三条明晃晃的枪线给锁定。
轻机枪的子弹先是被笼罩在他周身的半透明光幕给彻底弹开，但这令人惊骇的画面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
还不等帕特里克再度吼出一句“随我冲锋”，紧追上来的第四条枪线便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半透明的球形光幕瞬间碎裂，无情的子弹直接就将帕特里克胯下的战马打成了一滩碎肉，皮埃尔亲眼看见了帕特里克被摔下战马，在地上滚出了十几米，最后挂在了一段铁丝网上，整个人都已经变得好似被孩童把玩了一天的人偶。
但他还活着。
皮埃尔瞪大了眼。
他看到挂在帕特里克手边的佩剑还在散发出淡淡的光辉，或许是宝石的力量为他保住了最后一口气，又或者是他所受到的就只有一些皮肉伤——或者骨折。
“我立刻让人去救他！”
米歇尔想也没想的拔出了自己的信号枪，在里面填了一发用于照明的红色信号弹之后，便立刻对着米卢斯城上空打了出去。
可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皮埃尔却是拉住了米歇尔。
“不用了”，皮埃尔道。
“为什么？”米歇尔刚要发问，却见到皮埃尔领口的少校章变成了中校的图案。
这是共和国才试行的新装备——只有在部队的直属长官牺牲之后才会生效。
米歇尔放开了手臂上的力量，轻轻拨开了皮埃尔的手，声音也变得冷静了下来：“你要怎么做？”
“撤退。”
皮埃尔背靠着马棚，抬手指向了一个拿着军号的士兵：“中士！吹号！让所有人都停止进攻！”
那士兵压根不敢说话，连忙举起手中的军号，吹出了一段短长交替的号声。
与此同时，前线的士兵也是收到了这一命令。
那些被机枪和步枪的子弹打的连腰杆都挺不起来的士兵们几乎是打着滚从前线退了下来，红色的信号弹此刻则是正好为他们提供了足够的掩护。
红色的光芒打在法尔兰军的蓝色制服上，成功的让这群士兵融入了周围的环境里。
而他们因为站不起来，只能翻滚着向后撤退的行动也降低了自己被帝国军的子弹命中的概率。
终于。
在漫长的煎熬之中，第二步兵团那些还活着的士兵满身泥泞的滚回了帝国建设的战壕之中。
存活下来的他们兴奋的拥抱在一起，脸上却再也见不到冲锋之前的那股豪气。
泪水，鼻涕，嘴角和鼻子里流下的血混在一起，与其说他们看起来像是人，倒不如说像是一群初入地狱的鬼魂。
皮埃尔看到一个就差半步便能翻土坡的上尉被人拽进战壕里，他的一个胳膊无力的耷拉在肩膀上，前面的手掌已经没了半个。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还是在周围的人的帮助下给自己绑上了绷带，拄着枪站了起来。
皮埃尔看着他，却意外的和那位上尉对上了视线。
被血染浑了的蓝眼睛里，现在只剩下了惊恐，和一丝被背叛的愤恨。
皮埃尔强迫自己别过视线，不再看向那个上尉。
他转而叫来了自己的副官——一营的营长。
在团长战死的情况下，团长的副官自然晋升代理团长，而原本的一营的营长则会顺次晋升为代理团长的副官。
“让所有受伤的士兵集合，安排他们从从战线里撤离，我们会向帝国的战线里发射照明弹，掩护他们撤退。”
皮埃尔用一种复杂的语气向一营的营长下达命令，又在对方准备离开的时候，拉住了对方的手臂，补上一句：“派一个腿脚麻利的传令兵，让他立刻赶回贝尔福，告知前线的情况。”
“是！”
一营的营长立刻离开，只留米歇尔和皮埃尔在原地。
“第一和第三步兵团的人怎么办？”皮埃尔接过米歇尔递来的香烟，颤抖着吸了一大口下去。
米歇尔用手捂着烟头的红光，语气迟缓：“敌人或许是专门把我们放进来打的，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和我想的一样。”
皮埃尔点了点头：“我去把第二步兵团的人召集起来，然后就沿着原路撤退，你去……”
“第三步兵团本就不是第一批进攻的主力，城区到现在都没打下来，我听他们说了，是准备撤了。”
米歇尔叹了口气：“被该死的帝国给耍了。”
皮埃尔没说话，只是靠在那边。
第二步兵团现在还有约一半的人健在，是能维持运行的极限数量了。
他得尽快带着人返回后方休整。
至于冲在最前面的帕特里克……
皮埃尔没有再去看上一眼。
他知道的，没人能在机枪的扫射下活下来，哪怕他身披神明的祝福。
强行将自己从马棚的墙上撑起，皮埃尔拍了拍米歇尔的后背，留下一句“愿帝国的子弹会偏离米歇尔·德·香槟的身体。”
“愿帝国的子弹会偏离皮埃尔·德·布鲁瓦的身体。”
与此同时。
孚日山脉上。
雷恩几乎是在最佳的观众席上看完了法尔兰第二步兵团的整个冲锋过程。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部队真的敢挺直了腰杆端着步枪在布满了机枪火力点的战线上排成长列冲锋的。
而他们的下场也和雷恩所想的一样——变成了收割机前的麦子。
唯一要命的是，当帕特里克顶着三条机枪的火力冲锋的时候，一枚被弹开的子弹飞过了六公里，一下子砸在了雷恩胸前口袋里的军官手册上。
好在这个距离下那子弹压根就没有威力了，因此雷恩只是觉得胸口被碰了下。
但其他人就吓的不轻，布林克曼和麦克维尔差点就要直接把雷恩给拽下战场了，要不是他专门把口袋里的手册掏出来，或许现在已经在去萨尔布吕肯的路上了。
不过这也让雷恩多长了个心眼。
他开始寻思着自己是不是啥时候也弄个差不多的玩意带在身上，毕竟那可是能顶住机枪子弹的盾牌。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望远镜里，在红色照明弹的掩护下，雷恩看到了几个背着枪，正试图沿着交通壕离开前线的法尔兰人。
雷恩立刻道：“麦克维尔，通知所有人，不要射击最前面离开的那批法尔兰人部队。”
雷恩的目的是全歼敌人的第一批次主力部队。
如果现在开火的话，只会让敌人想要硬攻米卢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