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轿摇晃的瞬间,楚明昭猛然睁眼。
指尖触到嫁衣上金线绣的牡丹纹样,喉间似乎还残留着鸩酒的灼烧感。她掀开盖头,透过轿帘缝隙看见朱雀大街熟悉的青砖——这是永宁十六年三月十八,她前世出嫁的日子。
“停轿!”染着蔻丹的指甲掐进掌心,疼痛让她清醒。外头跟着的谢家嬷嬷立刻掀帘:“姑娘,这可不合规矩……”
寒光乍现。
楚明昭拔下金簪抵住老妇咽喉,嫁衣袖中滑出匕首:“告诉谢云峥,这出李代桃僵的戏码,我楚明昭不奉陪了。”话音未落,利刃已割断轿帘绸绳,绯红身影如蝶掠出。
身后传来侍卫惊呼,她提着裙摆拐进暗巷。前世记忆翻涌:半刻钟后,庶妹楚明玥会穿着嫁衣从侧门进谢府,而自己将被迷晕送进三皇子别院,成为要挟父亲的棋子。
青石板路染着暮春细雨,绣鞋早已不知去向。转过巷口时,忽然撞进一片竹纹衣襟。檀香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玄衣男子剑锋已抵在她颈间:“何人?”
楚明昭抬头,对上一双寒潭似的眸子。男人眉骨处有道旧疤,平添几分肃杀——竟是传闻中暴虐无常的晋王萧晏!
“王爷若想破漠北困局,此刻该在城西校场。”她压下心惊,语速极快,“三日后子时,突厥人会从苍云岭偷袭粮草。”
剑锋微偏,血珠顺着脖颈滑落。萧晏眯起眼睛:“楚家嫡女,如何得知军中机密?”
远处传来追兵脚步声,楚明昭不退反进,任由剑刃擦破肌肤:“因为妾身梦见王爷的赤鳞卫,此刻正在搜查谢家私运的辽东马鞭草。”她故意将“梦”字咬得极重。
暗卫首领凌风突然现身:“主子,确在谢家货船发现禁药。”
萧晏收剑入鞘,突然轻笑:“带她去别院。”
楚明昭暗自松气,赌对了。前世此时,晋王正因为军粮被劫焦头烂额,而谢家与三皇子勾结走私禁药之事,本该在半月后才被揭发。
“姑娘最好真能解漠北之困。”萧晏俯身,指尖抹过她颈间血迹,“否则……”未尽之言消散在夜风中,却比剑锋更冷。
别院地牢阴冷,楚明昭却睡得安稳。直到铁链声响,她睁眼便见萧晏把玩着谢家令牌:“楚小姐的梦,倒是比钦天监还准。”
“王爷谬赞。”她拢了拢破碎的嫁衣,“漠北地势平坦,突厥骑兵擅长突袭。但若在望月峡设伏……”手指蘸着茶水在石床勾勒地形,“用火攻截断后路,可全歼敌军先锋。”
萧晏目光骤然锐利。这布阵之法,竟与他昨夜收到的军报不谋而合。眼前女子发髻散乱,脖颈伤口还在渗血,眼底却燃着异样光华。
“条件?”
“三月为期,求王爷庇护。”她抬头直视这位未来权倾朝野的杀神,“作为交换,我会助王爷得到想要的东西。”
窗外惊雷炸响,雨幕中传来急促马蹄声。凌风浑身湿透闯入:“谢家带着楚府的人往这边来了!”
楚明昭猛地站起,破碎裙裾划过青砖。果然,嫡女出逃半日,那对母女怎会放过抓她把柄的机会?
“王爷可信我?”她突然抓住萧晏衣袖,“东南角门外的老槐树,往下挖三尺。”
不过半盏茶时间,侍卫捧来沾着泥土的木盒。萧晏打开瞬间瞳孔骤缩——里面赫然是漠北十二城的布防图,与他书房暗格里的那份,分毫不差。
“此图昨日刚绘成。”他扣住女子手腕,“你究竟……”
“我是从地狱爬回来的冤魂。”楚明昭笑得苍凉,“王爷可愿与厉鬼做交易?”
暴雨拍打窗棂,萧晏凝视她染血的嫁衣。许久,解下墨色大氅扔过去:“更衣,随我去看场好戏。”
前院传来撞门声,楚明昭系好大氅腰带。这场戏,她等了整整两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