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历红尘

两只丹顶鹤在观中丹炉升起的烟雾中起舞，有几名香客自门外走来。

赵鹤年轻声说道：“我们去殿后内室中再聊，我已安排膳房，待会便有饭菜送来，为你洗尘。”

“多谢师傅！”马璘抱拳一拜，众人一齐走进殿中。

从两侧绕过前殿供奉的神仙尊像，穿过一道昏暗甬长的连廊，众人来到一处静室之中。

这还是朱灿第一次进入大殿内部，这里就是平日里赵鹤年起居之所。

迎面俱是些书架，上面拜放着各类书简典籍，一道绘着锦绣山水的屏风将一室横作两面。

屏风后面是两张长桌，其中一张桌上摆放着整排的各式小香炉，升腾着袅袅香烟。

赵鹤年领着几人坐在了空着的长桌旁，不多时便有两名道士开始上菜。

虽然说道观内食青菜喝淡粥，但这几位都是武道人物，餐餐都少不得肉食。

赵鹤年吃的倒是比较清淡，他看着马璘问道：“璘儿，你踏入先天境，可有灵根诞生？”

马璘叹气道：“并无灵根诞生，看来弟子此生与仙道无缘。”

赵鹤年点头道：“倒也不用气馁，没有灵根才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他当然知道马璘没有产生灵根，若是产生了灵根的话，他随身携带的罗盘便会有所反应。

当初就是因为从皇宫窃走了这件仙家宝物，才选择辞官隐居此地。

“仙道渺茫，毕竟万中无一。”白霜在一旁轻声道：“咱们能跟随师傅踏上武道一途，已是比很多寻常人要强上许多，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知足才能常乐。”

赵鹤年点头道：“霜儿说的对，此时当浮一大白！”

“说到喝酒！”燕北豁地站了起来，对着马璘嘻嘻笑道：“二师兄，你把后山埋的梨花白挖出来，咱们今天喝了。”

十二三岁的少年，哪里知道什么人生长短，时间于他来说，还足够漫长，远没有当下一口酒来的迷人。

马璘摇头疑惑道：“小燕北，哪有什么梨花白？”

燕北：“？？？”

“哦！”马璘一拍脑袋想起什么道：“当时你缠着我非要跟我走，我这才骗你说山上埋了梨花白，让你去挖，你不会真的一直在挖吧？”

燕北：“……”

洪铁在一旁哈哈大笑道：“二师兄，你不知道，你走这几个月，五师弟一直在山上挖呀挖，从早挖到晚！”

众人全都笑了起来，就连向来不苟言笑的赵鹤年和冷若冰霜的白师姐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只有一个少年，站在那里轻轻地碎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洪铁背着醉倒过去的燕北提前离开，朱灿凑近马璘道：“二师兄，你在外游历是如何顿悟，可有什么心得？”

马璘思索了半晌，幽幽道：“小师弟，师兄最好的建议就是，你也和我一样，出去游历一番，这比任何道理和心得，都来的更为直观，也更为有用。”

“困在观里，是笼中鸟。飞出重山，才是云中雀。”

……

残阳将辞云观的飞檐镀上一层金边，朱灿站在丹房外的石阶上，擦拭着黑渊红莲的刀锋，二师兄在桌上的话始终在心头翻涌。

“师傅。”

朱灿叩响丹房木门，青烟从门缝里溢出，赵鹤年的声音从中传出：“灿儿呀，你有何事？”

“弟子想下山历练，以求早日突破先天境。”

赵鹤年盘坐蒲团上，面前丹炉泛着暗红微光。

他指尖轻点炉壁，一枚丹药滚落掌心：“这是一枚养经丹，对经脉受损有奇效，你带在路上把。人在江湖，千万小心。”

一名道士用木盘托着丹药出来。

朱灿接过丹药，触手滚烫如炭，赶紧塞到了腰间布袋中。

赵鹤年声音从中悠悠传来：“准备好就这两日下山去吧，临走前和你师兄师姐们告个别。”

朱灿点头称是，离开丹房。

……

夜晚，火德房中。

朱灿正在收拾衣物。

白霜拎着个蓝布包袱踏月而来，直接落入院中。

朱灿听到声音回头一望笑道：“师姐好轻功，我还以为嫦娥下凡呢。”

“真油！”她冷冷地瞥了朱灿一眼，顿了顿，从袖中抖出个绣着梅枝的荷包：“这里头是金疮药，你一人在外说不定哪天能用上。”

她又将蓝布包袱递过来，里面包着一个匣子，她轻声道：“这里面装的是梅花糕，你带在路上吃。”

朱灿刚谢过师姐，门外又传来“哐啷”一声。

洪铁扛着斧头撞开院门，斧柄上拴着个鼓囊皮袋，一进来就咧嘴笑道：“俺跟五师弟打赌赢的牛肉干，小师弟你带走路上当干粮！”

燕北紧追在他的后头，跑进来皱眉道：“肉干本来是要给师弟的，让洪师兄抢去了，这样吧，你带着这护心镜，反正我带在身上也没用。”

燕北直接将怀中一枚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的铜镜取了出来。

几人像上次刚迁新房时一般聚在屋里，不多时二师兄马璘也抱着一坛酒来了。

“诸位师弟都在呀！”马璘笑起来，眼睛完成月牙状：“那尝尝我藏在后山的梨花白。”

“二师兄！你到底埋没埋酒啊！”

听着燕北的叫声，众人再次陷入长久的欢笑中。

翌日清晨，天尚未亮。

朱灿已站在山门前，黑渊红莲用粗麻布裹了背在身后，肩上包着昨夜师兄姐们的好意和自用衣物。

他最后望了眼“辞云观”的金匾，转身踏入苍茫山道。

......

石门村里炊烟袅袅，李景福正在院里劈柴，天气转暖，他腿上的伤也好了许多。

“李叔，刀该磨一磨了。”

熟悉的声音惊得李景福手一抖，柴刀险些剁在脚背上。

他抬头望见朱灿的身影倚在篱笆上。

“灿哥！”

李芸从灶房探出头，沾着面粉的手在围裙上胡乱擦着：“爹昨儿还念叨你要开春才能回来呢！”

李景福开口问道：“快进来坐，怎么这么早回来啦？”

朱灿笑道：“我就不坐了，回趟老宅拿上弓箭，我要外出游历，来跟你们道个别。”

“游历？要去很远的地方吗？”李芸蹙着眉头问道。

朱灿抬头看着青天，思量了片刻后道：“大概，怎么着也得到宁北府，或许还要再南方一些。”

李芸露出一幅失落的神情。

李景福点点头，说道：“好呀，大丈夫当志在四方，小山你是要做苍鹰的人，就该飞到更远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