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烛照幽冥**
灵虚界的罡风撕开阿青的衣袍时，第七重天的流云正凝结成喜字。他握着半截凤簪坠落，簪尖滴落的鎏金血珠在虚空中绽开三百朵山茶花。每朵花蕊里都蜷缩着幼童模样的慕容玥，她们腕间的青铜铃随着罡风奏响往生咒。
“夫君来迟了。“
婚房檐角的青铜铃突然齐鸣。阿青坠落的轨迹骤然偏移，重重摔在铺满龙凤烛的台阶上。烛泪如血漫过指缝，他抬头望见廊柱间的鲛绡红帐无风自动——帐内端坐着盖头完好的陈慧蓉，嫁衣下摆却延伸出青铜锁链，与整座婚房的地基相连。
噬渊龙的腐臭味突然浓郁。阿青的脊骨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烬龙录》篆文从毛孔渗出，在虚空拼凑出南宫羽濒临消散的残影。那些流动的金色文字突然扑向婚房匾额，将“永结同心“四个字腐蚀成“万劫不复“。
“快走！“南宫羽的残影握住阿青手腕，“这婚房是噬渊的......“
红帐在此刻掀起。盖头下的陈慧蓉睁开九重竖瞳，嫁衣盘扣崩裂处探出噬渊龙的骨刺。阿青怀中的半截凤簪突然灼热，簪头山茶花里传出真实的陈慧蓉声音：“劈开合卺杯！“
龙凤烛的火焰猛然蹿高三丈。噬渊化的陈慧蓉喉间发出慕容玥的冷笑，青铜锁链如蛛网封死所有退路。阿青滚地避开横扫而来的骨刺，惊觉地面的喜砖缝隙里填满了青麓书院幼童的乳牙。
南宫羽的残影撞向婚床。帐幔燃烧时显露的床板上，赫然钉着九具身披嫁衣的骷髅——她们的指骨都保持着结印姿势，眉心插着与阿青手中同款的凤簪。最外侧那具骷髅突然转头，颌骨开合发出陈慧蓉的泣诉：“第七重天是噬渊的食道......“
噬渊化的陈慧蓉突然撕裂嫁衣。她胸腔内盘踞着三百青铜铃组成的龙核，每枚铃铛都拴着截脐带般的红绳。阿青的瞳孔倒映出龙核中央的冰棺，棺中封存的竟是幼年慕容玥的尸身——那孩子心口插着的，正是他当年在青麓书院丢失的本命簪！
“现在明白了？“慕容玥的声音从龙核中传出，“你每一世的情劫，都在替我的转世身温养命格。“
龙凤烛的火焰凝成火蟒扑来。阿青以凤簪划破掌心，鎏金血液在虚空绘出《烬龙录》禁咒。南宫羽的残影突然暴涨，裹着禁咒撞向冰棺，却在触及棺盖的刹那被青铜铃震碎成星屑。
婚房梁柱开始坍塌。阿青在废墟中瞥见合卺杯的碎片——杯底刻着微缩版青铜铃阵，阵眼悬浮着粒鎏金丹砂。真实的陈慧蓉声音再度响起：“那是我的龙魄！“
噬渊化的陈慧蓉突然发出惨叫。她胸口的龙核出现裂纹，三百青铜铃中有七枚突然调转铃口对准自己。阿青趁机扑向丹砂，齿间咬破舌尖喷出精血。当血雾裹住丹砂的瞬间，整座婚房的时间突然倒流——
坍塌的梁柱重新立起，燃烧的帐幔恢复如新。噬渊化的陈慧蓉变回盖头遮面的新娘，只是嫁衣的锁链已悄然缠上阿青脚踝。龙凤烛的火光里，他看见自己正手持玉如意挑起新娘盖头，盖头下赫然是慕容玥与陈慧蓉重叠的面容！
“礼成——“
司仪的高喝震碎幻象。阿青手中的丹砂突然爆开，鎏金光芒中走出真正的陈慧蓉。她的嫁衣残破不堪，心口有个贯穿伤，却微笑着捧起合卺杯碎片：“该喝交杯酒了，夫君。“
噬渊化的陈慧蓉突然撕裂时空。婚房外浮现噬渊龙吞食三界的虚影，龙牙上悬挂着无数青铜瓮。阿青握住陈慧蓉的手腕，将合卺杯碎片刺入自己心口，以心头血混合丹砂画出血契符箓。
南宫羽消散前的呐喊穿越时空而来：“她不是陈慧蓉！“符箓完成的刹那，阿青看清眼前人嫁衣内层绣满噬魂符——但为时已晚，血契已成，整条噬渊龙脉顺着契约涌入他的脊柱。
婚房轰然炸裂。阿青在虚空乱流中抱住逐渐冰冷的陈慧蓉，她的身体正在融化成青铜汁液。“灵虚界...第九重...“她残留的右手突然插入阿青胸膛，挖出那粒鎏金丹砂，“...藏着我们的...“
慕容玥的狂笑震动九重天。噬渊龙脉在阿青体内苏醒，他的瞳孔分裂成九重竖瞳，惊鸿剑自虚空飞来，剑柄处浮现出三百幼童怨魂组成的剑穗。当剑锋刺穿陈慧蓉遗留的丹砂时，灵虚界最高处降下血雨——每一滴雨珠里都包裹着撕碎的婚书残页。
“好个痴儿。“慕容玥的白骨从雨幕中凝聚，“你以为逆转得了九千世因果？“
阿青的龙爪突然穿透自己胸膛。他挖出被噬渊污染的龙心，将丹砂按进汩汩冒血的心房。南宫羽消散前的禁术突然生效，《烬龙录》篆文从心口喷涌，在虚空组成焚天大阵。
“我烧的不是因果。“龙化的阿青口吐烈焰，“是这食情啖爱的世道！“
灵虚界开始崩塌。慕容玥的白骨在烈焰中重组成青铜铃阵，每枚铃铛都传出幼童啼哭。阿青折断自己的龙角插入阵眼，终于听见陈慧蓉最后的声音从丹砂传出：“去青铜铃诞生的地方...“
噬渊龙的悲鸣化作飓风。当阿青捏碎丹砂时，爆炸的鎏金光芒中浮现出一条山花烂漫的溪涧——三百年前的自己正将山茶花别在陈慧蓉鬓间，而溪水倒影里，慕容玥的白骨右手正从水底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