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背负人命的感觉真不好啊

天色微微泛白，火把逐逐湮灭。

清风寨。

花荣率兵归来，不见刘高这厮，就知道他去青州报信。

“这贼酸丁，必定是想把我推进火坑。”

趁着还没解职，花荣吩咐随他作战且尚有行动能力的寨兵，把阳明村的村民用驴车运去青州安置。

尽管他们身心俱疲，但仍强打精神，努力完成花知寨安排的最后一项任务。

武知寨衙。

花荣心情沉重，将此次作战中牺牲寨兵的信息逐一写在簿册上，每一落笔，都会带起一声短叹。

这是韩安要求的。

为他赴死的壮士，必须尽量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不能让鲜血白流。

即使在这人命如草芥的背景下。

“来人，将这封信送去我家。”

“是。”

安排好所有后续事宜，花荣双肩压力似是减轻了不少。

他怔怔望向寨门，静静等候即将到来的审判。

..........

青州，北城门。

正排队进城的商贩和村民，被一支车队吸引了目光。

并非车上货物多么光鲜亮丽，而是车上坐着一位位面容憔悴、神色疲惫的黑脸难民。

更令人诧异的是，车队的领队竟是手持清风寨旗帜的军汉。

车队停下，队长并未下马，而是带着一丝鄙夷，俯视正在收受贿赂的守卫，高声说道。

“去通报青州府，阳明村遭贼寇烧掠，如今已是片瓦不存，让官府派人过来接纳这些难民。”

难民？

排队等候的众人顿时来了兴致，目光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一些手头有些银两的人，心里盘算着能否从流民中物色些年轻女子收为侍妾；没钱的人，则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权当看一场戏。

还真有几个人物色到了人选，想当场买走，却遭到拒绝，只能尴尬以讥笑掩饰自己的难堪。

不多时。

慕容复亲自带队前来，看着地上坐着的数十名流民，不禁皱起了眉头，暗自思忖。

真是麻烦，但不能不管。

若敷衍处理，上面查下来，定会影响日后仕途。

“在城外搭棚施粥，再作计议。”

他大手一挥，身后的士兵立刻领命行动。

在回去的路上，慕容复已是想好如何处置这帮流民。

这帮人尚有活动能力，属于一等难民。

可派士兵过去村庄，先三下五除二帮他们起个草棚，顺势逼雇佣他们的田主出资，再建茅房。

正好借此机会销销账目，把账簿做得干净些。

回到府中，慕容复见起身的刘高，脑瓜又疼痛起来。

“大人，花荣私自带兵前去剿匪，此事该如何定夺？”

“还不是你被他吓住了，你要是再强硬点，岂会发生这事！”

慕容复大声呵斥，看到刘高那讪笑的嘴脸，心中就来气，随后脸转一旁，深思。

花荣的所有行为都合情合理，实在难以强加罪名。

二龙山的贼寇确实太过分，连本官的话都当作耳边风，敢做出烧村这重罪一为。

贼寇就是贼寇，没脑子。

慕容复思索良久，拿出纸笔，书写推荐信。

大致内容为：

登州遭倭舶频扰，前任武备松弛，实需良将镇抚。臣窃见现任青州清风寨武知寨花荣，才堪大用，可充登州市舶司巡检。

他招来衙前递卒，将推荐信送往提刑司。

刘高没看懂这操作，问道：“大人，之前不是要把花荣调到登州一寨，为何这时要升他的官？”

“他深入贼寇寨中还能全身而退，确实有真本事，送去杀倭寇再合适不过。况且本官只是看他不顺眼，何必置他于死地。”

“大人忧国忧民！下官佩服不已！”刘高谄媚一句，眼珠子一转，想到一事：“正好清风寨缺个武知寨，下官望荐一人....”

就在这时。

一位玉面书生摇扇不请自入。

慕容复正想喊人将这个无视公堂规矩的狂妄之徒抓起来，待看清来者时，愤然脸色瞬间变得和颜悦色。

“不知赵公子因何事，亲自前来本官府？”

书生折扇一合，笑言：“鄙人不才，愿劳武知寨一职。”

刘高暗道不好，正想阻止，又见慕容知州亲自下到台下，心里顿时明白。

这书生，不能惹。

“既然赵公子肯屈高就下，本官实在钦佩。”慕容复赞赏道。

书生又言：：“对了，有位叫韩什么来着，对，叫韩安，此人在何处？不才想见识一下‘青州神童’风采。”

慕容复心里大惊，眼神支走刘高，脑中寻思苦久，回答。

“赵公子可惜了，韩安或‘通辽谋反’，如今已成通缉犯。”

书生玉面闪过一丝惊愕，再是深思方才一话，瞧出不少猫腻。

这慕容复，可真有意思。

“见识不到，着实可惜，罢了。明日不才便去清风寨任职，慕容大人无需前来祝贺。”

“是是是，赵公子慢走。”

慕容复抹走额头汗珠，愁眉不展，喃喃自语。

“赵公子可真会挑日子来。对了，这韩安的人头怎么还不送来，可真急死人了。”

..........

当夜。

花荣家中。

韩安一边啃着烙饼，一边拿起林娘子裁织到一半的黑色长袜细细查看。

又摸又拉的，看得坐立不安的林娘子一头雾水。

“韧性不够，还是差很多。”

“韩先生，小女让你失望了。”

“并非大嫂针线活不好，而是用料所致。”韩安摇摇头，寻思片刻，“麻烦大嫂临时帮我做一条蚕丝白色袜子出来。”

“韩先生需的袜子要多长？”

韩安目光落在隔壁坐着、小脚丫晃得欢快的李师师身上，估摸了一下尺寸，才说。

“长至师师膝盖再高一寸，就可。”

袜子制作出来，自然需要有人试穿，以便检查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

这涉及到触摸的禁区。

但这涉及到肌肤之亲，韩安可不敢让林娘子‘以身试法’，那自然只能让自家小妹帮忙。

瞧，晃得更快了。

还真以为是送她礼物呢。

“姐姐得量量。”林娘子大喜，小碎步跑去李师师边上蹲下，心怀激动伸出纤手。

李师师心中万般抵触，跑到韩安另一侧，口出麻人棉声。

“不要...”

“摸摸死不了，你抵触个甚，坐好。”

韩安佯怒，顿时吓住了李师师，只好闭着睡凤眸让林娘子上手。

其实，凭林娘子的针线活，目测即可量出准确尺寸。

有这绝佳机会能摸上真人，岂能浪费。

韩安也知，便让林娘子的‘阴谋’得逞，就当是给了工钱。

玩闹过后，花嫂手拿书信急急赶来。

“韩先生，有你的书信。”

韩安打开一看，笑容逐渐止住。

虽有所准备，但还是难以承受。

一条条鲜活人命只成了纸上黑字，这里面的责任压得难以喘气。

他不想谋反的原因有很多，除了自身实力不济外，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此。

这背负的人命，实在太沉重了。

韩安张口欲叹，停滞片刻后，夹菜进口又恢复往常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