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闷热的空气裹着潮湿的水汽，林深抹了把额头的汗珠，老旧空调发出垂死挣扎般的嗡鸣。他盯着占据半个客厅的银白色游戏舱，金属外壳在月光下流转着液态般的冷光。
这是他第三次核对快递单号。发件人一栏赫然印着“深空科技“，全球最大的全息游戏开发商。但问题在于——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参与过任何内测申请。
“最新型号的神经接续装置，市价三十万的幻影VII型...“他抚摸着舱体侧面的星云纹章，指尖突然传来细微刺痛。仿佛有电流顺着神经窜上后颈，眼前闪过一串蓝色代码：ERROR-402。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未知号码的短信跃入眼帘：“林深先生，您已被选中参与《深渊纪元》封闭测试。请立即登入，倒计时23:59:59开始。“
冷汗顺着脊椎滑落。他明明记得自己正在加班做财务季度报表，再睁眼时这个游戏舱就出现在客厅。茶几上还放着半杯没喝完的速溶咖啡，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显示：2045年7月15日，21:47。
“见鬼的恶作剧...“他抓起手机要报警，突然发现所有社交软件都显示“无网络连接“。阳台外传来不寻常的寂静，往常车水马龙的街道此刻空无一人，连路灯都停止了工作。
游戏舱的呼吸灯突然转为深红，舱门自动滑开，内部填充着某种凝胶状物质。林深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后颈的刺痛愈发强烈。当他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躺进舱内。
神经接续的瞬间，视网膜炸开无数金色光点。他仿佛坠入没有尽头的隧道，失重感持续了足有一世纪那么漫长。再次睁开眼时，正站在恢弘的哥特式殿堂中央，十二根水晶柱环绕着悬浮的星图。
“欢迎来到角色创建界面。“空灵的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请选择您的初始职业。“
半透明光屏在面前展开，常规职业列表却蒙着灰色锁链。唯一可选的职业图标是缠绕着时钟的断剑，职业名称处显示乱码：“#@时空旅者%&*“
“这算什么...“林深试图调出设置菜单，指尖却穿透了虚影界面。他忽然注意到痛觉感知系统的调整栏被永久锁定在100%，鲜红的警示符在旁闪烁。
殿堂突然剧烈震动，星图像被无形的手揉皱。林深踉跄着扶住水晶柱，发现柱体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哭脸浮雕。那些石刻面容突然齐声尖叫，刺耳的声波几乎撕裂耳膜。
“错误！错误！“系统提示音变得尖锐刺耳，“监测到异常登录者！启动强制传送——“
失重感再度袭来时，林深闻到浓重的铁锈味。等视野恢复清晰，他正站在破败的石头广场中央。青灰色天空压得很低，乌鸦在枯树上发出沙哑啼鸣，远处哥特式尖塔倾斜着刺入铅云。
暮色镇的新手村比他玩过的任何游戏都要真实。他能感受到裹挟着煤灰的风掠过脸颊的刺痛，闻到街角面包店飘来的焦糊味，甚至能数清脚边青石板上的每道裂纹。
“冒险者？“沙哑的声音吓得他浑身一颤。转头看见佝偻的老乞丐蜷缩在喷泉旁，浑浊的眼球死死盯着他胸前的时空旅者徽章，“快逃...在祂发现你之前...“
喷泉突然喷出黑色液体，老乞丐的皮肤开始片片剥落，露出下面蠕动的数据流。林深倒退两步，后腰撞上硬物。转身看见戴着兜帽的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银色长发从帽檐缝隙流淌而出。
“别碰任何NPC。“少女的声音像敲击水晶，“你的同步率已经达到15%，再接触异常数据体就会突破临界点。“
她抬起苍白的脸，左眼是正常的琥珀色，右眼却闪烁着机械红芒：“叫我零。从现在起，你看到的系统提示都是谎言。“
远处传来钟声，林深突然头痛欲裂。猩红的警告框在视野中央炸开：【生命值：100%→99%】，下方滚动着一行小字：“现实映射系统已激活，数据损失不可逆。“
零的身影开始像素化消散，她最后的话语混在风里：“去酒馆找戴乌鸦面具的人...小心猎犬...“
林深刚要追问，凄厉的嚎叫撕破暮色。石板路上浮现巨大爪印，裹着血雾的阴影从街角蔓延而来。他本能地摸向腰间，却只握住冰冷的空气——时空旅者的初始武器，竟然是把生锈的怀表。
暮色镇的街道在血色月光下扭曲变形，青石板缝隙渗出粘稠的黑色物质。猎犬的嘶吼声从三个方向包抄而来，林深握紧怀表的指尖发麻。表盘玻璃突然迸裂，锈蚀的时针开始逆时针飞转。
「咔嗒。」
整个世界陷入静止。飘落的枯叶悬停在鼻尖前三厘米，喷溅的黑色液体凝成水晶般的尖刺。林深发现自己的右手正在数据化，皮肤下流动着幽蓝的代码，但痛觉神经像被拔掉了插头。
他踉跄着冲向最近的巷道，静止的时空里脚步声异常清脆。经过面包店橱窗时，镜面反射的画面让他血液凝固——七条由齿轮和腐肉拼合的机械猎犬，獠牙间滴落着荧绿酸液，其中一条的前爪距离他的后颈仅有半掌之距。
怀表传来灼烧感，表盘浮现血色倒计时：00:00:07。
当秒针归零的瞬间，时空轰然解冻。酸液擦着耳际飞过，在石墙上蚀出蜂窝状的孔洞。林深撞开酒馆橡木门的刹那，背后传来金属撕裂布帛的声音——猎犬的利爪撕碎了他的披风下摆。
酒馆内的时间流速似乎与外界不同。煤油灯的火苗是凝固的金色琥珀，戴乌鸦面具的酒保正在擦拭永远擦不干净的玻璃杯。角落里蜷缩着穿长风衣的男人，他面前的威士忌杯沿结着十三圈冰霜。
“新来的时空旅者？“酒保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要买情报，先支付时间。“
林深这才发现酒馆菜单是用沙漏计价的。最便宜的“猎犬弱点“标价五分钟记忆，而“安全屋位置“需要抵押童年某个重要片段。他的视网膜上突然弹出半透明提示框：【检测到时空信物，是否激活管理员权限？】
怀表不受控制地弹开表盖，露出内侧刻着的六芒星纹章。酒保擦拭酒杯的动作骤然停顿，所有灯光同时熄灭。黑暗中响起锁链断裂的声音，等光明重现时，酒馆变成了完全不同的模样。
腐朽的木墙褪去伪装，露出银白色的金属舱壁。乌鸦面具碎裂落地，酒保机械脖颈处的伺服电机发出悲鸣。那个风衣男人不知何时站在林深身后，皮质手套按在他肩头：“ERROR-402携带者？“
男人摘下礼帽，露出布满电路纹路的光头。他的左眼是正常瞳孔，右眼却是正在读取数据的机械义眼：“我是乌鸦，或者说，第27次轮回中尚未被格式化的你。“
酒柜突然爆炸，机械猎犬撞破舱壁冲入室内。乌鸦从风衣内侧抽出两把脉冲手枪，湛蓝电弧在枪口凝聚：“记住，每次使用怀表都会提高3%同步率！现在试着想象你手里有把武器！“
林深低头看着数据化的右手，脑海中闪过零的警告。猎犬的酸液弹迎面射来，求生欲催生的强烈意念让掌心迸发灼热——柄缠绕着闪电的唐刀凭空出现，刀身映出他逐渐被代码侵蚀的右眼。
「警告！同步率突破20%临界值！」
刀锋劈开酸液的瞬间，林深感觉有钢针在搅动脑髓。机械猎犬的构造图突然浮现在意识中，齿轮咬合处的红色弱点标记清晰可见。唐刀自动修正劈砍轨迹，精准刺入动力核心的防护缝隙。
爆炸的气浪掀翻了吧台，乌鸦在弹雨中大笑：“对！就是这样！用你的BUG权限撕开这个虚伪世界的遮羞布！“
怀表突然剧烈震动，林深看到自己的生命值开始闪烁：【97%→96%→95%】。酒馆舱壁渗出鲜血，某种庞大的意识正在苏醒。乌鸦的机械义眼爆出火花，他转身对着金属墙壁连开三枪：“从通风管道走！去钟楼找记忆锚点！“
攀爬锈迹斑斑的管道时，林深的手掌被数据病毒侵蚀。黑色纹路像活物般顺着手臂蔓延，所经之处的皮肤浮现出电子元件纹路。通风口外传来零的声音：“切断被感染的右手神经，现在！“
他咬牙用唐刀刺入肘关节，虚拟痛觉却比真实创伤更令人崩溃。断肢处喷涌的不是血液，而是瀑布般倾泻的二进制代码。坠落钟楼机械室时，零用银发缠住他的腰，两人跌进正在运转的巨型齿轮阵中。
“你的记忆被篡改过。“零的机械眼倒映着齿轮阴影，“三年前根本没有什么车祸，你是自愿进入冷冻舱的实验体第402号。“
钟表机构深处传来创始人的全息投影，与林深有着完全相同的面容。投影的嘴唇开合，说的却是乌鸦的声音：“当同步率达到100%，你将继承我所有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