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底层

沙砾、粉尘和烟土在空气中弥漫，一大早土坑里就燃起了火焰。

成片成片的荒土坑堆中喷吐着烟雾，让维杰的眼前视线变得模糊。

“咳！咳！咳...”

刺鼻的硫磺气味使他想要远离这里，下意识地望向了不远处的妹妹香蒂。

冬日的早晨有些许寒意，香蒂依旧穿着破旧的五分裤。

细瘦的小腿光溜溜地裸露在外，虽不白皙但也还算光滑。

小腿肚上总算还没瘦到只剩下皮包骨，若隐若现间还是能挖掘一丝玲珑的曲线美。

当然，这些描述都是维杰那件事之后推测的内容，毕竟没有一个哥哥会这样打量自己的亲妹妹。

严格来说，是第二天认识的亲妹妹。

三米外开，一名成年男子四仰八叉地瘫坐在地面上，直勾勾地望着香蒂的背影。

他将脏黑的右手伸进了不合时宜的地方，嘴上神神叨叨。

“特么！”维杰刚一转身便察觉到了这番举动，这该死的家伙，对着香蒂表演手艺，顿时怒火中烧，冲上前一脚踹倒了男子。

尽管昨天已然对印度的离谱程度做足了心理准备，但今早这一幕还是给了自己当头一棒。

男子由于第一时间腾不出手，输了先发优势，但被这么一踹，也是来了脾气，扑上前跟维杰扭打在了一起。

“别打架！别打架！”

一旁的村民发现后，纷纷上前阻止，好说歹说才将维杰拉开。

那名男子自知理亏，趁着这个空隙，灰溜溜地逃走了。

“吉塔阿姨，麻烦您今天帮我多照看一下妹妹。”维杰离开前，朝身旁一名中年女子拜托道。

“维杰，你放心去吧，谁来骚扰香蒂我就把他赶走。”正忙着烧柴生火的吉塔阿姨回应道。

维杰又望了妹妹一眼，才放心离开村庄。

他要和一群村里的同伴，前往一公里之外的煤矿区。

【宿主：维杰】

【今日情报：傍晚时分，煤矿以东两百米的垃圾堆内，有一辆废弃的手推车】

“看来今天的情报刷新了...”维杰内心嘀咕。

昨天一觉睡醒，发现自己车祸后重生到了印度，似乎还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

好消息是穿越了还有金手指。

坏消息是地点在印度。

更坏的消息是，自己成为了达利特，印度四大种姓外的贱民，也即“不可接触者”。

某种意义上，这和达成“落地成盒”成就并无多大区别。

维杰前世已然对印度根深蒂固的种姓制度有所了解，清楚底层的贱民们未来是多么无助无望。

“这不，所以给我派了个外挂系统...”维杰乐观地自嘲了一句。

开局父母双亡，还有一个听话懂事的妹妹，家里连张床都找不出，每天的口粮还得精打细算。

维杰扪心自问，这开局估计和朱元璋能争个不相上下了。

昨天靠着每日情报捡了一把破洞雨伞，今天还得等到傍晚时分才有收获。

“估计又是附近矿区工人扔掉不要的东西...”

家里没有多少余粮了，今天得拼命干活才行。

十余分钟后，维杰抵达了煤炭矿区的外围。

奥里萨邦盛产煤矿资源，眼前的煤炭矿区便是其中之一，每天都有上百辆货运卡车来来往往。

如同维杰这般十七八岁，甚至年龄更小的男孩们，每日前往这里的目的，就是充当“扒手”。

围在泥泞的公路两旁，拦截途经的货运卡车。

爬上刚装满原煤的露天车厢，将原煤矿石扒至地面。

事后再将原煤矿石捡起来，搬运回村庄。

村里的大型露天燃烧场，会负责将原煤燃烧成家用的焦炭，再运往附近的城镇卖掉赚钱。

这是一条成熟完整的产业链，养活了煤矿区几公里之内的好几处聚落村庄。

或者说，正是由于煤炭矿区的存在，才产生了这些在地图上无名的村庄。

而每一段公路都有固定的村落势力范围，一个村子“掌管”的区域不过前后数百米。

而每个村子往往又会分出好几个偷煤小分队，竞争不可谓不激烈。

维杰等人便是要抓紧这几百米的宝贵距离，尽可能地阻拦，让卡车司机放慢车速，好从车上扒取更多的煤矿石下来。

但司机们也绝非等闲之辈，有时任凭如何人肉阻拦都不丝毫减速，甚至还要脚踩油门加速一把，直冲冲往前。

在这样生死与胆量的博弈下，拦车的人只能速速躲开，免得成为车底下又一道撞死的亡魂。

维杰回想起来，村里前几日有一名个子高瘦的十五六岁男孩，就是这般悲惨死去。

当然，如果司机不减速却硬是要扒车也行。

不过一来危险系数和难度系数比较高，二来爬上爬下车厢的功夫，车子可能已经驶出几百米开外了。

所以大伙往往只能逮着新手或心理素质差的司机们“薅羊毛”。

破天荒会出现一两个同情而减缓车速的司机。但林林总总，适合扒车的情况一天下来往往也没有几次。

忙活一整天后，如果平均一人能收获二十斤的原煤矿石，就已然是一种小小的胜利了。

“维杰，这辆可以！”

一旁的拉比猛然打断维杰的思绪，挥了挥手焦切道。

一辆红色的卡车由于阻拦而缓缓减速，几名男孩蜂拥而上，维杰也紧随其后。

大伙如同猴子上树般，踩着车厢一切可以落脚的凸槽，颇为熟练地爬上了车厢顶。

维杰继承了前身的肌肉记忆，再加上昨天的熟悉，此刻身手也只是慢了几分。

他往前一跃，跳上了离地一米多高的车厢上，手脚齐齐发力，踩着凸槽往上爬。

左手搭在钢板边缘，维杰右脚一蹬，结果一不小心，踩空了一块凸槽。

整个身子突然间只靠一只手悬挂着，极为危险。

“维杰！”同伴拉比转身探出身子，双臂用力，才堪堪将维杰拉上了车厢露天的顶部。

“谢谢！”维杰暗自松了口气，发自内心道了声谢，拉比却头也没抬，不以为然。

眼下当务之急，是争分夺秒地扒煤。

维杰半蹲下来，在摇晃的车厢上努力扎稳身子，眼疾手快地挑选大块成块的矿石，转身往车尾一抛，接着又回过脑袋，重复刚才的动作。

有的矿石锋利，还要小心割伤了手腕。

年龄较小的男孩，不方便攀爬车厢，此刻步步紧跟在车尾后边，负责捡起被维杰等人抛下的矿石，放入编织的篮子里。

“维杰，走了！”

有了刚才的教训，维杰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又动作轻盈地攀下了车厢。

将一路散落的矿石收集起来后，才勉强堆满了一个篮子，大约有四十多斤。

矿区荒秃秃一片，周围没有可以乘凉的树荫，而中午的阳光又相当毒辣。

维杰身子又累又饿，好不容易熬过了正午，但一早上只扒到了一辆车。

众人一平分，每人只有不到十斤，距离每日指标还远远不及。

“还有一个办法...”拉比擦了擦额头豆大的汗珠。

“你们身上带有钱不？”

众人也没拧巴，知道拉比的目的，纷纷从口袋里掏出仅有的纸币。

一卢比、二卢比、一卢比...

维杰翻遍了口袋，掏出了一张粉紫色的两卢比交到拉比手中。

众人的目光依依不舍，显然颇为心疼，毕竟几卢比对于他们而言已然是一笔不小的钱财。

但天不如人意，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一共十卢比...”维杰悉心地清点了一遍。

“再等一下吧，我认识一名司机，他下午应该会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