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万念俱灰

斯卡里茨共有三道防线。

最外层的木质围墙范围最广,将大半个村庄包围其中。

然而此时,这道屏障早已被库曼骑兵的猛烈攻势彻底撕裂,破碎的门板歪斜在血迹斑驳的泥土中,尸体散落四处,村庄陷入一片火光与惨叫交织的地狱景象。

第二层围栏则相对狭小,围绕着村庄中心的铁匠铺、马厩,以及亨利的家,尚未被彻底攻破。但这里的宁静却显得极为短暂而脆弱,四周传来的杀戮声正在迅速逼近。

最内层的则是城堡的石质围墙,范围最小,仅仅将城堡本身保护起来。

莱昂一路狂奔,终于冲至第二道围栏的门口。他的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膛,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干涩的喉咙仿佛被烈焰灼烧。

他死死攥着剑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掌心已被剑柄的纹路压得生疼,但他却毫无察觉。

莱昂的目光猛然扫向坡道下方——

他的心骤然一紧,呼吸瞬间凝滞。

父亲!母亲!

他们就在下方,但他们现在的处境……极度危险!

二人站在不远处的村道中央,那里泥泞不堪,鲜血将地面彻底染红,尸体横陈四周,显然这些库曼士兵是刚刚才被杀死的。

父亲马丁依旧紧握着滴血的长剑,剑锋上沾满浓稠的鲜血,顺着剑刃缓缓滴落,映照着火光,宛如绽放的深红花瓣。

他的衣襟斑驳着血迹,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此刻马丁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妻子身上,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心跳如雷,只想快些带着妻子冲出这个人间地狱。

就在这时——

一名身披精良板甲的光头骑士高举长剑,从马丁背后策马向他冲去。

然而,四周厮杀与惨叫的嘈杂声掩盖了迅猛的马蹄声,马丁根本没有察觉身后的危险,死神的剑锋已然临近!

“该死!”莱昂瞳孔骤缩,前所未有的恐惧如潮水般吞没了他,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直冲脑海——不!他绝不能让这一幕发生!

他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本能地迈出一步,嘶声大喊:

“背后!父亲!!”

他的声音撕裂了火海中的喧嚣,在哀嚎与杀戮交织的炼狱中传递出去,直冲向那对仓皇逃命的身影。

父亲猛然抬头看向他,神色一凛。母亲也随之抬头,眼中闪过震惊与焦急。

但——为时已晚。

“——嘭!!”

雷霆般的轰鸣声撕碎空气,莱昂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骑在战马上的魁梧身影,手中的长剑裹挟着恐怖的力量,毫无怜悯地狠狠斩向马丁的背脊。

刀锋斩过,鲜血如破裂的泉涌喷溅而出!

马丁瞳孔猛缩,口中闷哼一声,仿佛被狂风怒涛吞没,整个人猛然向前踉跄,随即双腿一软,轰然跪倒在染血的泥土之中!

尘埃与鲜血交织在一起,溅起的泥污染红了他的双手。

“马丁!!”

妻子的一声绝望的尖叫仿佛撕心裂肺,她猛然停下脚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颤抖着扶住倒下的丈夫。

马丁的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而断续,他的背后被劈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汩汩而出。

他拼尽最后一丝气力,颤抖着握紧长剑,试图将剑杵在地上支撑起自己。

然而,此刻的长剑却仿佛铸铁千钧,沉重得难以撼动。

他的手臂剧烈颤抖,筋脉绷紧,可最终,所有的力量还是如流沙般从指尖滑落——他的剑无力地坠向地面。

眼前的一切开始晃动,意识在崩塌,黑暗正从四周逼近,吞噬着他的世界。

但马丁仍然努力抬起头,目光艰难地转向远处的莱昂,颤抖着微微张嘴:

“走……”

他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侧着倒向一旁,鲜血从唇角滑落,染红了灰烬沾满的地面。

……

莱昂眼前的一切仿佛凝固了——

燃烧的房屋,倒伏的尸体,库曼士兵狰狞的笑容,以及躺在地上的父亲马丁。

母亲则颤抖着扑倒在他的尸体上,满眼都是绝望。

莱昂双目通红,浑身僵硬,握紧剑柄的手指剧烈地颤抖着。

巨大的悲痛、冰冷的恐惧与炽热的愤怒同时吞噬着他,剧烈的心跳仿佛擂鼓般敲击着他的胸腔,让他的灵魂濒临碎裂。

他明明从小接受着最严格的骑士训练,面对任何情况都能做到镇定而冷静,可这一刻,他却什么也无法控制了。

愤怒,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彻底冲破了理智的屏障。

“不——!”

他再也无法忍受眼前发生的一切,理智,冷静,什么都消失了,只剩下了深深的愤怒与刻骨的恨意。

莱昂猛然冲下坡道栏,直奔那个充斥着鲜血与死亡的地狱,没有丝毫迟疑,亦无半分畏惧。

“不!亨利!”

母亲望见他冲了下来,满脸泪痕的面容变得更加苍白,眼神中透出无尽的惊惧与焦急。

“快跑啊!你不该来的——!”

她的声音带着绝望的祈求与痛苦,挣扎着挥舞双手,想要赶他离开险境。

但极度的愤怒使莱昂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见她绝望而哀伤的眼神,他的心如刀割,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地涌动着——他不能让母亲也随之死去!

围在村道周围的库曼士兵纷纷回头,看着这个持着长剑冲下来的年轻人,不由得露出轻蔑与嘲笑的神色。

一个乡下小子,就算手上拿了把剑又如何,他们甚至连防备的姿势都懒得摆出。

其中一名距离最近的库曼士兵更是不屑地吐了口唾沫,手持弯刀随意地迎向了莱昂,嘴角挂着残忍而嗜血的笑容。

莱昂快速逼近,愤怒在胸腔中疯狂燃烧,手中的长剑微微颤抖,燃烧着复仇的怒火。

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这些畜生!

双方距离缩短到一步之遥时,那名士兵脸上的嘲弄忽然凝固。

他原本漫不经心地挥出了一刀,却惊讶地发现,这个看似弱小的年轻人动作竟出奇地敏捷、迅猛,像一头被激怒的狼。

这是莱昂第一次面对真实的生死搏杀,但他的表现却出奇的流畅与果断。

他迅速侧身一闪,如同过去在训练场上演练过无数次那样,躲过对方漫不经心的一刀,随后长剑迅速反转,从极其刁钻的角度掠过对方的盔甲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