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在藤蔓编织的吊篮里蜷缩了整夜。晨雾漫过菌丝网络时,她发现淡金色疤痕正在吸收露水,皮肤下流转的微光比昨夜更清晰。这具身体仿佛变成了活体滤网,将森林的潮气转化成某种滋养能量。
**当她拨开垂挂的气生根,一丛开着十字白花的植物撞入视线——这正是外婆药柜里珍藏的“四棱草“,黎医用它治疗热毒疮疡。林夕用指甲掐断茎秆时,断口处渗出的乳白浆液竟自动凝成珍珠状,与她耳垂上遗失的澳白耳钉惊人相似。**
收集的草药在裙摆上堆成小山:鬼针草用蛛丝状的绒毛把自己捆成粽子,龙血藤在断口处长出晶簇,甚至还有朵会装死的尸香魔芋,每次被触碰就喷出带着槟榔味的紫烟。
**正午时分,林夕在溪涧边发现成片的见血封喉树。这些本该致命的树木却结着玛瑙色的果实,树皮裂缝里渗出蜂蜜状的胶质。她想起外婆讲述的黎族猎手秘术——将箭毒木汁液与蜂王浆混合,便能制成起死回生的“鬼门胶“。**
夕阳西沉时,林夕的口袋里只有六枚可食浆果。那些疑似野枇杷的果实长着人脸纹路,每当她伸手去摘,纹路就扭曲成哭相。胃部抽搐着发出轰鸣,金色疤痕忽然泛起暖意,像是某种无声的劝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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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里外的森林边缘,五道剪影正在撕开雾障。
为首的男子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他作战靴上的银扣映出眉骨深邃的轮廓,战术手套划过树干时带起一串火星。“能量读数异常,“秦昭的声线像淬过火的钨钢,“比三小时前增强37%。“
身后传来金属碰撞的清响。医疗兵白晔正在调整药剂箱的束带,冷白肤色在防毒面罩下更显病态。他忽然抽动鼻尖:“硫磺浓度超标,但混合了...龙舌兰酒?“
“是瘴母。“通讯兵季川摘下护目镜,露出一双小鹿般的圆眼,“我在亚马逊见过类似气象,不过这里的瘴气带着...“他腕间的放射性检测仪突然爆出刺耳鸣叫。
爆破手霍骁直接踹断了检测仪。这个染着银灰短发的男人反手抽出廓尔喀弯刀:“管他娘的是辐射还是魔法,砍了再说。“刀锋劈开雾气的瞬间,竟有类似玻璃碎裂的脆响。
队伍末尾的观察员陆离始终沉默。这个扎着武士头的男人像道褪色的影子,唯有狙击枪瞄准镜偶尔反射的冷光,证明他是活物。
“九点钟方向。“秦昭的瞳孔突然收缩。腐殖层下钻出蟒蛇粗的根须,表面布满正在开合的气孔。五人身后的云杉突然爆开,上万只萤火虫组成的星河倾泻而出,却在触及瘴气的瞬间烧成灰烬。
霍骁的刀锋已经楔入树根裂口:“装神弄鬼!“紫黑色汁液喷溅而出,在防弹衣上蚀出蜂窝状孔洞。季川的惊呼被爆炸声吞没——汁液接触空气的瞬间发生了链式反应。
白晔甩出冷冻剂的手还在半空,陆离的子弹已击穿三处正在膨胀的根瘤。秦昭拽着季川的背包带滚进岩缝,冲击波将霍骁掀飞在榕树气生根编织的网兜里。
“咳咳...这他娘是植物还是军火库?“霍骁吐着嘴里的泥浆骂道。他右臂纹身处的皮肤正在龟裂,露出底下机械义肢的金属光泽。
白晔的扫描仪掠过满地残骸:“孢子含有硝化甘油成分,树液接触氧气会...“他的解说被陆离的狙击枪声打断,七点钟方向刚冒头的食人花应声炸裂。
“节约弹药。“秦昭擦去颧骨处的血渍,“霍骁去三点钟方向布置声波地雷,白晔收集孢子样本,季川重新校准...“
“队长!“季川突然指着辐射仪残骸,“所有电子设备失灵前,最后捕捉到人类热源信号!“显示屏的雪花点上,有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正在林间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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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此刻正趴在某棵望天树的板根间。她的耳膜充斥着诡异的嗡鸣,金色疤痕像烧红的铁丝般烙进血肉。下方沼泽地里,五具披着鳞甲的生物正在分食剑齿虎状的野兽。这些类人生物的手指间有蹼状联结,脊椎末端甩着蝎尾,其中一只突然抬头嗅闻空气。
**当蝎尾人的竖瞳转向藏身处时,林夕将最后半株断肠草塞进嘴里。黎族巫医的《痧症秘录》记载着以毒攻毒的法门,草汁灼烧喉管的剧痛让她想起外婆用竹罐拔毒时背上的紫斑。**
兽群突然发出警报性的低吼。林夕趁机滚进旁边的树洞,却撞进某种凝胶状物质的包裹。她的挣扎惊动了栖息在洞顶的蝙蝠群,这些生物展开翅膀时竟洒下磷粉,在洞壁上投射出古老的壁画——画中黎族先民正在用染布祭祀发光的神树。
**林夕的指尖抚过壁画上的赭石颜料,那些描绘采药人的图案突然流动起来。当她触碰到某个持弓女子时,整幅壁画轰然崩塌,露出后面堆满兽皮的储藏室。石臼里残留的粉末,正是外婆治疗癫痫用的“惊风散“原料。**
洞外传来树木倒塌的巨响。林夕从兽皮堆里摸出骨刀,挑开树洞背面的菌膜。月光漏进来的刹那,她看到毕生难忘的场景——五个男人正在与变异的绞杀榕搏斗。
秦昭的军刺卡在树干动脉处,喷涌的汁液在他脸上蒸发出硫磺雾气。白晔的药剂枪射出液氮弹,却在半空被藤蔓截获。霍骁的机械臂发出过载的嗡鸣,硬生生扯断了三条带电的气根。
“小心地下!“季川的预警还是慢了半拍。陆离脚下的土地突然塌陷,食人花的囊袋像等待猎物的口袋张到极致。
林夕的身体比意识先动了起来。她将骨刀掷向食人花茎部,刀刃在月光下划出黎族狩猎舞的轨迹。花囊被贯穿的瞬间,某种遗传记忆突然苏醒——七岁那年,外婆就是这样掷出织梭,打落了梁上的毒蛇。
“活的?“霍骁的弯刀停在林夕颈侧三厘米处。他嗅到对方身上混杂着血腥与药草的气息,像是从传说里走出来的山鬼。
秦昭按住霍骁的手腕:“看看她伤口。“所有人这才注意到,林夕手臂上的金色图腾正在吸收绞杀榕溃散的能量流。
白晔的医用扫描仪发出故障警报:“细胞活性是常人的八倍,这不可能...“他的瞳孔突然放大,“等等!你口袋里的四棱草是从哪采的?“
林夕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仍在抽搐的树根。季川突然举起辐射仪残骸:“你就是那个热源信号!怎么会在辐射值...“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陆离的枪口突然转向西北方。
腐殖层下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秦昭把林夕拽到身后时,她注意到男人后颈处有道电子纹身——那是个被荆棘缠绕的罗马数字Ⅴ。
“待会解释。“秦昭给霰弹枪上膛的姿势像在演奏大提琴,“先让我们看看,是什么东西在圈养这些变异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