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雪焚星

百年校钟的铜舌裹着冰棱坠落时,谢惊蛰正在焚烧炉前拆解培养舱的残骸。蓝桉树脂在高温中爆裂成星子,每颗火星都映着江浸月消散前的笑靥。他忽然想起那个溏心蛋计时器——此刻融化的金属外壳里,蛋黄正凝固成她左心室的形状。

生物园的铁丝网结满冰霜,谢惊蛰用雕竹刀撬开冻结的土壤。雪层之下埋着二十三个玻璃瓶的残骸,浸泡过竹制心脏的福尔马林已经凝成淡蓝色琥珀。他咬破指尖在冰面书写希腊字母,血液渗入冰层时,整个校园的地面开始浮现荧光血管网络。

“你果然在这里。“

教导主任的羊绒围巾沾着蓝桉灰烬,手电光照亮他怀里的黑色匣子。谢惊蛰瞳孔骤缩——那是五年前从父亲实验室消失的低温运输箱,箱体结霜的玻璃内胆上,指纹状的冰花正拼出江浸月的生辰八字。

雪突然下得绵密,运输箱在月光下自动开启。谢惊蛰看见真空袋里封存的胚胎培养记录,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父亲的字迹。最末页贴着江浸月周岁照片,背面用手术缝合线绣着经纬度坐标——正是蓝桉树当年顶破的器官捐献处遗址。

“你父亲用最后清醒的三个月,在蓝桉树干刻完了整部《竹鹤延年图》。“教导主任的镜片蒙着雾气,“每一刀都在计算你制造她的成功率。“

谢惊蛰忽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珠在雪地滚成蓝桉果实。他摸到耳后隆起的芯片,那是江浸月手术当天植入的定位器,此刻正在皮下发出灼烧的刺痛。

焚烧炉突然爆出轰鸣,谢惊蛰看见火焰中升起江浸月的虚影。她颈间的星群疤痕裂成银河,无数树脂珍珠从裂缝中倾泻而出,每颗都映着不同时空的谢惊蛰——七岁的他跪在蓝桉树下埋胚胎胶囊,十五岁的他偷换抗排异药配方,十七岁的他抱着培养舱在暴雨中奔跑。

“你要活下去。“虚影抚过他眉间的蓝桉纹路,“替我看年轮怎样包裹住闪电。“

谢惊蛰疯狂抓向那些珍珠,却只握住满把灰烬。雪水渗入运输箱的瞬间,他看见父亲最后的实验日志开始显影:江浸月的基因链里嵌着自杀程序,当蓝桉花第九十九次凋零时,所有克隆体都会化作树脂回归母树。

凌晨三点的生物园传来树根崩裂的巨响,谢惊蛰跳进蓝桉树的墓穴。腐殖质深处埋着台老式投影仪,生锈的胶片正循环播放着残酷的真相——当年倒在树下的根本不是供体,而是得知克隆计划后崩溃自杀的江浸月本体。所谓移植手术,不过是把本体残存的心脏细胞注入克隆体的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