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伍六的人头是要用来换军功，程远自然不会藏着掖着，阿速只需要在军功簿上一翻，就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寻找的马伍六被程远捷足先登了。
程远对于阿速的质问不以为意，他平静的说道：
“我运气好，碰到了他，就杀了他。”
阿速被程远这句话噎住了。
他带着上百号人，前前后后又是挖地道，又是地毯式搜索，就差把整个山寨翻过来了，还是没找到马伍六，结果到了程远这里，就是一句运气好？
那他阿速不成戏里的丑角了？
不成，这诛杀匪首的功劳他一定要拿到手里。
阿速眼珠子一转，脑中灵光一现，指着程远说道：
“你胡说！你一个小小幕僚，哪来的本事杀马伍六，马伍六明明是我杀的，你不过是趁着我指挥军队，无暇割首，这才盗取尸体，贪墨军功！”
程远都惊了，这阿速是怎么坐上这个千户位置的？先不论这厚颜无耻的功夫，就他这番自以为机灵的话，自己随便找个人证不就拆穿了？
果不其然，还不待程远开口，一旁的王黑痣就先说道：
“阿速千户，你这说的就不对吧，我们可都是亲眼看着我家主公杀死马伍六的。”
“啪！”
阿速给看王黑痣一个耳光，
“我们说话，有你这个山贼插话的份，而且你都说了，那是你家主公，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说的话？”
这时，阿速身后有人跟着嚷嚷道：
“就是，我还看到是我家千户杀的马伍六呐！”
“对啊，明明是千户杀的人，我亲眼看到那黄毛小子偷的尸体。”
“……”
一时间群情激奋，几十号士卒都嚷嚷着“程远偷军功”云云。
程远看着这一切，倒是毫无波澜。又是以势压人，这阿速也就只会这三板斧了。
不过现在，整个军营里势力最大的人，已经不是他了。
李察罕凭借着骑兵冲锋一战在军营中树立起了足够强硬的形象，这次又带着众多士卒捞了许多军功，阿速这种只会投机取巧之辈，在军队中威信很快就被他比了下去。
这从站在阿速那边的士兵数量就能看出。第一次冲突时李察罕几乎孤立无援，但第二次时他身边已经有了近一半士卒的支持，现在，阿速甚至只能带上几十名士卒了。
李察罕知道是时候该自己出场了，他推开马车帘，走了出来。
场面顿时鸦雀无声。
这位不仅出身尊贵，打仗厉害，而且还愿意身先士卒。现在绝大部分士卒对李察罕那是既敬又畏。
李察罕走到程远和阿速身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见李察罕发问，程远当即开口道：
“报告总管大人，阿速千户想贪墨我的军功。”
李察罕眉头一挑，看向阿速道：
“阿速，可有此事？”
阿速这时哪能不明白，这两人是在给自己下套呐，但是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阿速只得硬着脑袋说道：
“总管大人，属下说的句句属实，我身后的兄弟们都能作证。”
“真的吗？”
李察罕鹰一般的视线扫向阿苏身后的众人，竟然无一人敢他对视。
“期瞒上级，谎报军功，可是重罪。”
警告的意味太明显了，那数十人都成了霜打的茄子，低头一言不发。
他们可都是参与了寻找马伍六的全过程的，自然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
现在让他们顶着李察罕的压迫力为阿速撒谎，办不到，心理上和生理上都办不到。
见这些人沉默，李察罕又指向王开王午。
“这二人是我亲兵，他们今日一直与程幕僚一同行动，让他们说说，马伍六是不是程幕僚杀的。”
二人对视了一眼，马伍六是蓝玉杀的，但他不是军中之人，杀人是不计军功的。蓝玉又是程幕僚的家仆，按照大元军规，士卒的驱口（奴隶）得了军功，军功应该是算在士卒自己头上。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马伍六确实算是程远杀的。
二人同时点了点头。
阿速面色瞬间苍白，这样一来，不就坐实了他谎报军功的罪名了吗？
李察罕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千户阿速谎报军功，罚军棍三十。程幕僚，他要抢的是你的军功，你还打算如何处置他？”
如果按照大元军律，李察罕是可以直接砍了阿速的，但他不能这么做。
他这个剿匪行军总管本就是阿里帖木儿私授的，骗骗阿速他们还行，但要是真把一个千户砍了，引得行省甚至大都城的注意，那麻烦可就大了。
程远是知道李察罕的难处的，自然是没有什么不满的，不过这个阿速，他不打算轻易放过。
王黑痣才投靠自己，就受了这般屈辱，这不仅打的是王黑痣的脸，还打的是他程远的信誉。
程远看向面色苍白的阿速，说道：
“我的要求不高，你刚刚是怎么打我的家仆的，那你就让他怎么打回来。”
阿速听闻这话，脸色瞬间由白转红。
“程幕僚，你莫要欺人太甚！他一个南人，如何有资格掌我的嘴？”
让一个南人家仆掌嘴，对于阿速这样一个高贵的蒙古人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是李察罕却是点了点头，
“就这么办吧。这既然是军中赏罚，可不计较其中的僭越之处。”
话音落下，王午王开同时上前，按住了阿速。
“王黑痣，给我打！”
王黑痣得了程远吩咐，又有李察罕特许，现在是既兴奋又紧张。
他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南人，竟然有一天可以打蒙古千户的脸。
爹，娘，我王黑痣今天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王黑痣扬起巴掌，重重扇下。
“啪！”
阿速一侧面颊瞬间通红，渐渐肿了起来。
“啊啊啊！该死的泥腿子，我要杀了你！”
阿速嘴上叫着，但是却是被王午王开押着，挨军棍去了。
等这三十下军棍打下来，阿速短时间内应该没精力找程远他们的麻烦了。
解决完阿速这个跳梁小丑之后，众人也是识趣的各自散去了。
原地只剩下了程远，李察罕等寥寥数人。
李察罕的脸上并无其他人那般看阿速出丑的喜色，反倒是有些落寞。
程远见此，主动说道：
“表兄，要不一起走走？”
“可。”
这一对表兄弟结伴而行，向着战火已经平息的山寨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