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程远,王墨,胡髯,蓝玉四人异口同声,而程迁则是捂着小嘴,一边看看赵四娘,一边看看程远。
这妇人是三哥带回来的,她怀的不会是……
难怪三哥对她的孩子这么好。
程迁想到这里,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滋味,酸酸的,怪怪的。
程远现在可没工夫关心程迁的胡思乱想,他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赵四娘怀的孩子,不用问都知道是马伍六的。
现在的问题是,这孩子要不要生下来;生下来之后要不要告诉他,他爹是谁;要不要告诉他,他同母异父的亲哥哥杀了他亲爹?
这马伍六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死了都不安生,给程远的创业原始团队留下了这样一个大麻烦。
但是程远觉得自己怎么想还是其次的,怀孕的又不是他,他想看看赵四娘的想法。
“赵四娘,你打算怎么办?”
这句话在程远看来没什么问题,但在思维已经偏到天边的程迁看来,这分明是不负责的表现。
这妇人虽说姿色平平,但是她怀孕了啊!
程迁一掐程远腰间软肉,学着话本里的台词说道:
“三哥,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她都怀孕了,你怎么能把责任都推给她?”
程远和程迁是一起长大的,看着她那带着愠怒的眼睛,再听着她说的这段话,哪能不知道这妮子是误会了,赶忙解释道:
“迁迁,你听我说……”
在程远终于花费了一番口舌,解释完事情始末之后,场间本来被赵四娘的重磅消息搞得有些紧张的氛围也是轻松了不少。
赵四娘看着身边一言不发的儿子,抹了把眼泪,试探地问道:
“玉儿,马伍六毕竟养了咱们三年,我能不能……”
听到赵四娘的话,蓝玉的脸色很难看,在他看来,马伍六的种直接掐死就好,但是他看着赵四娘那哀求的眼神,竟然是一句狠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娘亲对那个男人复杂的感情,自己又何尝不是呐?
只不过他们母子二人一个心肠软,一个心肠硬。
母亲记得更多的是感激。而自己,记得更多的是恨。
那个人害的他们家破人亡,但是也是因为那个人,他们母子二人过了三年还算舒坦的日子。
如果自己还是那个佃户蓝六一的儿子,可能早就饿死了吧?
没来由的,蓝玉想起了自己第一天跟程远读书的那个夜晚,马伍六对他说的话。
“玉儿,为父要受诏安了,受了诏安,当了朝廷的人,你未来才能不被我拖累,不辜负自己的才能。”
蓝玉当时面上答应,但心中想的却是:
“杀了你,我一样不被你拖累。”
“玉儿!”
赵四娘的呼唤将蓝玉从过往的思绪中拉了出来,他瞥了一眼的看着赵四娘的肚子,冷冷地说道:
“你想生就生吧,反正不用我养。”
赵四娘见蓝玉松口,喜笑颜开,她揉了揉蓝玉的脑袋,
“谢谢玉儿,我们家玉儿最乖了。”
蓝玉摆头躲过了赵四娘的手,声音依旧冷冰冰的。
“谢我作甚?程先生可还没同意呐。”
赵四娘这才想起,他们母子二人现在是程家家仆,若是自己怀孕,有一段时间定然是不能做工的,程先生会不会干他们走啊。
她带着坎坷的目光看向程远,但是程远却展颜一笑。
“既然赵四娘愿意生,那就生吧。我会给管事的打招呼的,在你生下这孩子之前,都不会让你做工的。”
程远怎么会赶赵四娘走呐?他还指望这赵四娘这个常遇春丈母娘带自己寻找神将呐。
赵四娘顿时被这安排砸的头晕脑胀,她只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未这般幸运过,自己当初跟小程先生打好关系,真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聪明的决定。
程迁则是一脸好奇地上前,仔细打量着赵四娘平坦的小腹。
“这里面真的有胎儿吗?”
“咚!”
程远的食指准确无误地敲在了程迁的脑壳上。
“迁迁,这样太失礼了。”
赵四娘昨日是见过程迁的,自然知道她是程府的四小姐,她笑呵呵地说道:
“小姐,现在怀孕还未足三月,从外面是看不出来的。”
“这样啊。”
程迁揉了揉脑壳,她这次没有立即向程远报复回去,反而是若有所思。
自己以后会不会也怀上孩子,会不会很重,自己大肚子的样子会不会很丑,要不要提前向赵四娘取取经?
每个怀春少女看到孕妇时,大都是这种反应。
“赵四娘,你既然已经有了身孕,咱就别在外面站着了。蓝玉,扶你娘进屋去。”
现在自然是不能继续教书了,程远先是让蓝玉照顾好他娘,又吩咐王墨和胡髯平日里多多照顾他们娘俩,就带着还陷在自己臆想中无法自拔的程迁离开了。
本来程远还想着要不要找几个老妈子来照顾一下赵四娘的,毕竟她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算得上是高龄产妇了,一个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但是后来赵四娘严词拒绝了。
她的意思是,她本就已经生过两个孩子了,安胎养胎的功夫她都熟,而且程远已经对他们家恩德倍至,她也不是什么需要人照顾的富贵身子,实在不敢再奢求更多了。
无奈,程远只好找到了后院管事,仔细交代了一番要好好照顾赵四娘,这事才算作罢。
……
……
离了后院,程远看了看天,发现才刚过晌午,天色还早,就径直往程府大门走去。
“三哥,你又要去哪里?”
程迁一蹦一跳的跟了上来。
“去达鲁花赤署衙,看看表兄去。”
听到“表兄”二字,程迁打了一个冷颤。
“找他干嘛,那位表兄每天不是读书就是练兵,可无聊了。”
程家所有的亲戚中,程迁最怕那位表兄,整天舞刀弄枪,还总是冷着一张脸,压迫感比伯父阿鲁温和父亲程谋还重,在话本里就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大反派。
“人家救了我,我回来之后能能把他晾在一边不成。你要是怕,就自己在家呆着不就好了。”
程迁一听“怕”字,直接梗起了脖子,活脱脱一只好斗的大鳄。
“怕?我才不怕呐,整个颍州城就没有谁能让我程迁害怕。”
程远没理嘴硬的程迁,径直出了大门,往达鲁花赤衙署的方向走去。
达鲁花赤衙署和程家同在城北,路途不远,也就隔了两条街的距离。
这两条街上坐落的大多是颍州城的各种府衙,比如颍州巡检司。
路过巡检司大门口时,程远往里面瞅了一眼,然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程迟。
他怎么会在这里?
程远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家这个二哥好像挂着颍州巡检的职来着。因为他整天不务正业,自己都忘了他其实还是个大元小吏。
程迟正站在门口与一人攀谈,那人长相普通,但是言笑之间有一股豪侠之气。更奇怪的是,那人竟然似个和尚一样,是个光头。
程迟也看到了程远二人,招手道:
“三弟,小妹!”
看那热情的样子,似是完全忘记了昨日程远捉弄他时的不愉快。
程远也带着程迁,笑着上前打招呼。
“二哥。”
然后他又看向另一边的光头男子,问道:
“这位是?”
程迟介绍道:
“这位是临泉县的朱皋镇刘巡检,今日来颍州述职的。”
然后他又在程远耳边悄悄说道:
“你别看着刘巡检只是个镇的巡检,但是他家里可有钱了,他在我这里一出手,就是五十两银子。”
大元一般除了大都城外,每个巡检司只设一个巡检,是正经的大元官吏,剩余的都是按照需求,设俸司吏,捕快等职位。
程迟身为颍州巡检,颍州下辖的各县、镇的巡检也都归他管。可以说,程迟这个纨绔其实就是整个颍州辖区内的治安处最高长官。
程远一听这个介绍,心中一惊,不会吧?
他向着那刘姓巡检拱手一礼,自我介绍道:
“程家,程远。”
那刘巡检爽朗一笑,回礼道:
“刘家,刘福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