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前事不远,可鉴可诫

朱慈烺本以为自己王八之气一发,他爹听完了以后,准得呆立当场,呆若木鸡。

就如同那些穿越小说里面写的,不都是这样么?

主角说了一句什么话,然后下面的人就说,太子爷真的是太聪明了!说得太有道理了!

可如今朱慈烺看到的,却并非是什么夸奖,而是……

只见他爹朱由检很平淡地吸了一口气。

紧接着道:“烺儿你小小年纪,便能有此认识,已经算是不错了。”

说完了以后,朱由检又不得不稍稍地自我检讨一下。

是不是自己对太子太过于严格了。

可问题是……

像是他所说的这些,只要不是眼瞎的,都知道。

当然!

朱由检不得不承认,孔有德说不定会投靠建虏,这是他确实没想到的。

可他也不认为孔有德会去投靠建虏。

为何?

因为东江镇的士兵,跟建虏都有血仇,当初建虏在辽东屠杀了多少的百姓?

而这些百姓,又有多少是他们的亲人?

可现如今听了朱慈烺这么一说后,他的心里,又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难不成……

孔有德还真有可能会去投靠建虏?

他很快便摇了摇头,心想道:这如何可能!就算是孔有德答应,孔有德手底下的人,都不会答应。

见他爹在发呆。

这呆若木鸡,朱慈烺算是看到了。

可问题是……

他的王八之气,好像没什么用啊。

这可把朱慈烺给失望到了。

毕竟……

他还打算亲自去会一会孔有德呢。

便道:“爹!儿臣以为,孔有德必投靠建虏!”

赶紧补补场子。

周氏也在看着朱慈烺。

她对这些事情,其实也有一些耳闻。

毕竟今夜陛下要不要在坤宁宫就寝,自己要不要准备一下,这还是要了解一下的。

一旦因为朝廷有什么大事发生,那这侍寝的事,就不用去想了。

因此……这孔有德在山东叛乱,她其实还是略知一二的。

而且孔有德叛乱也不是最近这一日,两日的事了。

从事发到今日,即便是排除掉那些路上传信的时间,也有差不多快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内,由于一直都没能把这叛乱给平定下来,至少哪怕传回来一点好消息,因此陛下也是一直都没什么心情找她侍寝。

现如今听到自己儿子,这么跟他爹讨论这样的国家大事,也是有一种怎么说呢。

嗯……

应该说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朱由检此时也是道:“我已经命人去对孔有德等人进行招抚,相信用不了多久,便会有结果。”

朱慈烺便抬杠道:“儿臣以为,这招抚一定不会成功!”

为啥!

因为他知道历史啊!

虽然说具体的过程,他并不是很清楚,但史书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孔有德确实是投靠了鞑子。

而且最后好像还当了三顺王,似乎还代替鞑子带兵去过广州打仗。

很多人都说史书也有假的,但在这事上,朱慈烺丝毫不觉得,这里有什么造假的理由。

至于你要问朱慈烺,为何朝廷都打算招抚了,为何孔有德还不见好就收?

这个朱慈烺还真想不出来。

毕竟他又不是孔有德本人,他哪知道孔有德是怎么想的。

不过……

朱慈烺倒是想到了一个理由。

只见朱由检便考朱慈烺道:“烺儿你为何觉得,这招抚一定不会成功?”

朱慈烺便答道:“这便不得不说到,我觉得大明要亡的,第二个理由。”

说罢,朱慈烺又补充道:“其实大明要亡还有第三,第四,第五……很多很多个理由,不过今日,便先说说这第二个理由吧!”

此时此刻的朱由检:“……”

话说!

我大明就非亡不可吗?

这逆子啊!

当然,朱由检还是叫他说了下去,道:“那你说说!”

朱慈烺便道:“孔有德是东江镇的士兵,从前是跟着毛文龙的,爹你说,对也不对?”

朱由检便点头道:“对!”

朱慈烺便道:“那毛文龙的结果如何?”

朱由检:“……”

朱由检自然知道毛文龙的结果如何。毛文龙在崇祯二年的六月,被袁崇焕给拿他赐的尚方剑擅自斩了。

斩于旅顺口的双岛。

朱慈烺见他爹不说话,也是道:“大明朝廷的名声,在东江镇的士兵眼里看来,其实早就臭了。而且……”

只见朱慈烺又看了他母后一眼,以便吸引他母后的注意,这才又道:“而且……就算朝廷、爹你的心是好的,你是打算招抚对方不错,可孔有德能信朝廷派来的人吗?”

“你看袁崇焕,都根本不听爹你的话,就把毛文龙给擅自斩了。”

“现如今,就算朝廷对孔有德等人说,我们放过你们了,过去的事,既往不咎。”

“可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冒出来一个人,不顾朝廷的旨意,不听爹你的话,趁着他们投降出城,没有携带武器、铠甲的时候,把他们给砍了?”

“再说了,即便他们投降了,以大明如今的情况,还能重用他们吗?还敢重用他们?”

“想想都知道,以后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削为平民。”

“可孔有德他们是辽东人,而大明,现如今还有哪怕一块地方,是没有人去耕种的?是可以分给他们耕种的?足以使得他们可以安家的?”

“若还有这样的土地,早就让别人给种了。”

“因此,以后不可能在军中当官,大明也不可能有土地会分给孔有德等叛军家属去耕种。”

“那对方,又有什么动力,来接受朝廷的招降?”

“反之朝廷最大的可能,就是在他们投降之时,找个机会杀死他们。”

“这样便既不用给他们封官,也不需要给他们土地。”

“像我这样的四岁小孩子都能明白的道理,我相信,从一次次的尸山血海、一次次的尔虞我诈,还有一次次的冷眼旁观当中走出来的孔有德,不可能不清楚。”

“其实,若朝堂上都是贤良,政治清明,君王说话算话,那说不定,孔有德若果真投降了,这日子过得倒也还真的可以。”

“然而,如今的朝堂上都是些什么人?君王说过的话,下面的人有认真按照君王所说的去执行吗?如若不能,那么信了朝廷招抚的话的孔有德,一定是个傻子。”

“爹您如今手下,有哪怕一个人,能称得上是贤臣的?是可以享誉天下,以至天下人都服他的?”

“这一二年以来,儿臣我只从奏疏上看到了,今日谁攻讦谁,明日,又到谁攻讦谁,说对方是小人,指责对方任职时的过错,要求您换一个更好的人选。”

“孔有德即便有一天真的投降了,然而他在山东已经做了这么多的事,比如说,一不小心杀了多少山东官员的家属,给自己惹来了多少的仇家,恐怕今后被不知道谁一封事后的奏疏,或是揪着对方今后在做事上的一点过错,一番攻讦之下,弄不好,第二天,他就得去排队等砍头了。”

只见朱慈烺顿了顿,缓了一口气,这才道:“袁崇焕当初杀毛文龙之时,就是靠骗毛文龙才得手的。否则哪有那么轻易,就把毛文龙给砍了。”

“而孔有德是毛文龙的人,我相信,不管如今朝廷派谁去招抚孔有德,孔有德他一定都会无条件地把所有去招抚他的人,都直接看作是袁崇焕。”

“若我是孔有德,前事不远,可鉴可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