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空饷

距离胜捷军开拔雄州还剩十日，刘延庆已经在前往东京城接受宣抚司任命的路上。刘光世等人也忙着胜捷军的重组工作。

这日清晨，刘光世在军营的操场上将一杆马槊舞得生风，他正在等待自己第一步安排的回应，同时也是继续适应适应刘光世这副身体。

“还好平常都有健身，现在换上这身体倒也适应。”刘钊自言自语说着，“就是这将军肚实在太大，有碍观瞻。”

当然，刘钊也就是说说，他知道要在战场上负甲冲锋，必须得有脂包肌的身材才行，光有肌肉没有脂肪的话，是支撑不了久战的体力消耗的。能在战场冲锋陷阵的将领，十有八九都是灵活的胖子。

“刘都监好身手！”刘光世此时是环庆军的兵马都监，地位仅在都总管刘延庆和钤辖刘光国、辛兴宗之下。

刘光世停下动作，将马槊立在身边，看清了来人是王德，在刘光世直属的一个营担任指挥使。（北宋禁军一营500人，主官称指挥使；五个营为一军，主官称都指挥使）

刘钊是从刘光世的记忆里找到的这个人，早年间刘光世战场上救过王德的命，此后王德一直跟随左右，事实上成为了刘光世的亲卫。在刘光世的记忆里，王德是一个能托付大事的人。

刘光世也不和他客气，直接问道：“让你去办的事怎么样了。”

王德双手一叉，慢慢回道：“刘都监放心，足足二百骑兵，都是我和两个副指挥使一个一个挑出来，个顶个的好身手。”

“全是西军旧部？”

“按都监的吩咐，这二百人全是西军旧部，骑射俱佳，都是在西北战西夏、两浙路平方腊，刀尖里滚出来的，是我环庆军最顶尖的好汉。”

“怎么才挑出二百人来？”

“回都监的话，您亲自嘱咐的，凡这一年来在京西北路染上逛窑子、下赌坊的，一概不要，这身手矫健的兄弟们里就能挑出这些了。”

刘光世也没有想到，仅仅在京西北路待了一年，原本在西北过着朴素军旅生活的环庆军竟然腐化成这个样子，只好继续说道：“好，去年新募的兵应该也练的差不多了，大军不日就要开拔雄州，你再去挑五百步兵、三百弩兵出来，和原本你帐下的人混编起来。这里你也要细细查看了，挑些良家子弟，市井泼皮无赖就不要了。加紧去办。”

“好的都监，我这就去做。只是都监，我这原本一营五百人的编制，去掉缺额，实际不过就是四百人。加上这次新挑选的人手，得有一千四百人头，怎么着也得报三营的编制领饷。那另两个营的指挥使个看是都监另有任命吗？”

“你是想着你原本身边的两个副指挥使吧，他俩是你的同乡吧，倒是亏得你一直惦记着。”

刘光世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但你小子真是个榆木脑袋。你报七个营的编制，按三千五百人领饷，你按照一个军外加两个营的编制报。”

这句话差点把王德的下巴惊掉：“都监，这、这、这，军中是向来有些缺额照常领饷的习惯，西军吃空饷的规矩，向来是十抽其二，但一千四百人领三千五百人的饷银是不是还是太过了些？”

刘光世直接踹了王德一脚，“给你这个营指挥使提拔成军都指挥使，你那两个兄弟还能升上指挥使，你还不识相。天塌下来我顶着，你怕什么？能不能干，不能干滚蛋！”

“别别别，都监。”王德赶紧赔笑：“我来办、我来办。这些饷银来日给都监送到府上。”

刘光世听到这里，知道王德是会错了意，以为自己贪图这些空饷。为了方便后面安排，赶紧给王德做了一些交代。

“我刘光世不缺这点饷银，你领下这三千五百人的饷银，给军中这一千四百人，都按双份饷银发。剩下的饷银都留下，以备将来再募兵之用。当然，你要是平时缺些花销，自己支取一些也是无妨。”

王德听完，立刻正色道：“都监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王德也不是贪图这些银两的人。都监当年把我从尸山血海里救出来，我一个死人如今能成一军都指挥使，全来赖都监提拔。又蒙都监不弃，一向待我如兄弟。安敢不效死命？”

刘光世欣慰点头道：“好兄弟，那你抓紧去办吧。今时不同往日了，不日大军就要拔营伐辽，如今虽然与金朝结为盟国，但女真人狼子野心，早晚必有一战。环庆军平定地方山贼尚且折损过半，如何和辽军、金军作战。”

“在下明白，平日里我也多留心军中，但凡有好汉，我都想办法给都监引荐过来。”

“好的，不过往后就要难办些，如今不过是趁着环庆军重组成胜捷军的机会，借着我大哥的名号，能优先做些人马调动。之后军中各部编制定了下来，再想调动人马就难了，我大哥的部下可能还好说，辛兴宗的部下你能调动？”

刘光世看王德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也不在意，紧接着嘱咐起王德：“这一千四百人将来都在你帐下，你要好生调教。将来朝廷派我和辽军、金军作战，必然是要以这一千四百人为核心的。而且，一旦天下有变，你和这一千四百人就是我刘光世的本钱，所以除了能战、敢战，还必须能让你我放心，你知道怎么办吧。”

王德毕竟也是个老兵油子，整肃军心的套路他还是明白的，于是立刻会意答复：“这是自然，都监放心，这一千四百人每个人都会知道这双份的饷银是您刘都监给他们讨来的。”

刘光世点点头，也不再多留王德，打发王德赶紧上报编制领饷银去了。

伐辽之战过后，天下必将大乱，要想在乱世立足，要有钱、有粮、有兵、有将，这一件件事都得落实了，他刘钊的宏图大业才有可能实现。

他让王德凑出来的这一千四百人，必须装备精良、饷银丰厚，时机成熟时还需来一遭摔阿斗的戏码，才能确保自己真正有一支心腹军队。

而收买人心的第一场戏，就会在发拔营饷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