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过去的事

“那绝不是修仙者。”

“没有修仙者会进街边的茶馆喝茶的,尤其不会进吴老三的茶馆里喝茶,我上次听说会炼气的内城大人路过他的茶馆都会捂着鼻子,因为他家的茶有口水味!”

“这么说是两个出门的大户人家闺女儿子?”

“也不像,兴许是私奔的?”

小城的特色之一哪怕是外来人常来常往的所在,还是永远会聚着一群人坐在街上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评头论足的观察。

然后他们的这些消息会在极短时间内流传到城内的各个角落。

于是各方人物都会根据他们的需要盯上来者。

当然,往往不是什么好人。

“呦,两位客官好面生,打哪儿来这是?”茶馆的伙计手臂上搭着毛巾,一边用已经黝黑的毛巾头擦着茶碗,一边热情问道。

女子目光左顾右盼,似乎在欣赏着小城“风景”。

男子则伸手摸着面前的茶碗,道:

“从罗江城来。”

“啊,那可是繁华城,听说那儿的青楼都开在江上,每到晚上江面一团团的灯笼,姑娘们就像天仙下凡似的美。”伙计说到这里瞅了一眼女子。

女子仿佛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

男子却是摇头道:“你说的那是灯笼湖,湖上不仅有十二楼的花船,还有斗武斗文的画舫,谁最出风头,谁就能得到当晚湖上最漂亮女人的青睐,很多有钱有才有势有功夫的青年才俊都常年光顾。”

伙计惊讶:“原来小哥是行家。”

“去过。”男子颇为谦逊。

终于招来旁边女子的冷冷目光。

“那小哥来这里是?”伙计是个见多识广的人,素来知道什么女人能盯着看,什么女人不能盯着看,所以哪怕旁边的女人美若天仙,他也只看一下,绝不多瞧一眼。

如果不是这觉悟,他的眼睛早就瞎了。

“故地重游。”男子感慨一声。

“啊,原来小哥以前来过咱这儿。”伙计惊讶,目光仔细打量了一番对方,似乎想要从记忆中找到印象,但他失望了。

他绝没有见过对方。

这样的少年人物,他相信只要看过一面就绝不会忘,不然他根本不配当这个伙计。

这时只听一旁桌上坐着喝茶的苦力汉子道:“小兄弟,老汉我在九方城一辈子了,来过这儿的不说记全了也记一半了,你这样俊的,也有,可不多。”

话里的意思当然是不信对方真的来过这儿。

男子端起面前的茶没有喝,只是闻了闻,目光似乎有着回忆,道:

“还是一样的味道,水是南边八井街早晨打的第一桶水,最清,打回来后先煮一回,泡上新摘的苇子叶,然后过滤一遍,听说伙计但凡偷一下懒,就会被天天早上路过这里来喝茶的司徒大爷打断腿。”

“呦呵!”

“熟人啊!”

随着男子话落,伙计和那粗汉再无怀疑,同样的,新的消息立刻被传播出去,传播到需要的人耳中,然后很多人就都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能够在九方城安安稳稳走过一遍的外来人,一定能再走一遍,不杀熟,这是规矩。

而且这种人往往和灯笼湖的青年才俊一般财势文武一般占一样或者全占了,不好惹。

好像伙计和粗汉一下子更亲热起来,他们说起九方城的几个变化,但男子只能说出这小城五年之前的一些变化,之后的却是一问三不知。

如此,大家都知道,他是五年前来过九方城。

那么五年后兴起的一些势力,就可以掂量掂量了。

“我还记得这城里有一个土财主,名字叫什么忘了,只记得姓刘,手上常戴着一枚玉扳指,出来回去身边老跟着一群人,还有两条大黄狗和大马车,那叫一个阔气。”男子回忆道。

“啊,你说的那是北城刘大爷,刘大爷以前是当捕头的,后来不知道在牢里坑了谁,听说帮人做了桩「再生父母」的缺德买卖,发了家也就不干了,在乡下置了几百亩地收租子,还弄了个煤山,可惜啊,几年前就死了。”粗汉摇头感叹,似乎很是惋惜。

“他还欠我一个月工钱呢,他娘的缺德带冒烟的。”

再生父母的买卖,就是把判了死的囚犯从牢里换出来,来钱很快,很多捕快都盼着自己有那一天遇到大买卖。

“怎么死的。”男子好奇问道。

“听说是病死的。”粗汉子道:“看看,这就是吃大鱼大肉吃多了,惯的!像咱们这种人,想得病都难!”

他们的确不容易得病,好像所有干苦力的都很少去找大夫看病,因为他们要生了病,都是硬扛或者病死,没事的反而觉得个个身体好,比天天找大夫的大户人家身体还好。

伙计插嘴道:“胡说,不是病死的!”

说到这里,他左顾右盼一下,低声道:“我有个兄弟以前就是在刘大爷家掏粪的,刘大爷死的那天可热闹了,听说是死在床上,肠子都被剖开了,那模样……啧啧啧,就和杀猪的差不多。”

男子似乎很惊讶:“被人杀的?听说刘大爷是个好人啊。”

“呵呸!”先伙计朝着旁边地上唾了一口。

女子皱眉。

“屁的好人,当兄弟们不知道他那点脏事儿呢?也就蒙蒙你们这种实在人,他啊,好小娃娃,男娃娃,小哥你见识广,罗江也有,晓得吧。”伙计说着给男子挤眉弄眼。

顿时男子做出恍然大悟状,粗汉子却是吐了一口浓痰。

女子眉头皱紧了,红红的嘴唇微动,却没有声音发出。

男子又道:“原来是这么死的,那凶手抓住了吗?”

“嘿嘿,外人都说刘大爷是病死的,谁能知道凶手是谁?不过这事儿我还真清楚。”伙计卖起了关子。

粗汉翻着白眼,却瞧男子从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一块银疙瘩,放在桌上,他白眼翻了一半就成了瞪眼。

伙计大喜,将银疙瘩嗖的揣进兜里,还回头确定一眼没被掌柜的看到,才道:

“实话说了,弄死刘大爷的是个小娃娃,十二三岁的样子,长得瘦瘦的,名儿是不晓得了,但是个有娘生没爹养的主儿。”

“嘿,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是谁了,是那个谁,那个谁…对了,那个鲁秀才天天骂街的那小子对不对。”粗汉子一下子想起什么来,激动道。

他也卖了个关子,视线瞧着男子,似乎在等什么。

他在等男子掏银疙瘩。

可惜,男子好像不好奇了。

伙计哈哈大笑,这时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一个老婆婆,对方眼睛好像已经瞎了,但鼻子耳朵却灵得很,凑上来道:

“你们在说“野娃儿”的事对吧,那个偷了鲁秀才东西的白眼狼,鲁秀才说能让他他飞黄腾达的东西被偷了。

我和你们说,那娃儿的事我太清楚了,他娘是个挺水灵的女人,娘家是乡下卖菜的,结果被人糟蹋了嫁不出去,就许给了光棍田,光棍田更不是个东西,天天打那女人,还让那女人去做那事,啧啧啧,丧天良的,没几个光景,那女人就怀上了,听说哎,听说连那女人都不知道是谁的种!

最缺德的还在后面,那女人怀娃的时候都被逼着干缺德事,后来实在不行了生了娃,养娃娃的功夫都不歇着,后来你们猜怎么着,那女人自己都上赶着揽生意,真贱!怪不得都说脸皮子生的浪的天生就浪!

也就是那野娃儿九岁的时候,那女人被祸害死了,光棍田本来想把那野娃儿卖了,结果野娃儿机灵得很,他娘刚死就跑了,一开始去乡下打转,活的和条野狗没两样,见人就跑,见食就抢,有可怜的农户家晚上给他往门口摆碗剩饭,第二天就吃的干干净净,幸亏咱这儿天不冷,不然早冻死了,后来这野娃儿跟了一群做乞丐的四处瞎逛,坑蒙拐骗,心眼都黑了。

刘大爷的事咱不清楚,就听说鲁秀才有一晚心情好出门喝酒,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这野娃儿,一时好心,收留了他一晚,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鲁秀才的好东西都给这小子摸走了!白眼狼一个!”

男子点头:“是啊,真是白眼狼一个。”

女子却像是忽然来了兴趣,道:“那野娃儿有姓吗?”

“姓?连他爹是谁都不知道,姓啥?听说那女人生下这娃儿的时候光棍田就要扔茅坑里溺死,结果是那女人咬了小半截舌头才吓住了光棍田,留了那小子一条命,唉,要我说还不如溺死算了,省的来这世上遭罪。”

男子点头:“是啊,应该溺死算了。”

女子则连忙问道:“他娘姓什么?”

“这个…”老婆婆眼睛浑浊的好像心也浑浊了,在那儿挠着脑袋思量起来。

哒啦。

女子从布衣袖口里取出了两枚银元宝。

看的伙计和粗汉眼睛都直了。

老婆婆的手快的不像她这个年龄的,嗖一下把银元宝死死揣怀里,然后赶紧起身,口中用无比肯定的声音道:

“我想起来了,那女人姓周!”

话落就颠颠儿去了。

她浑浊的眼睛没看到,粗汉子抹了把嘴,起身跟了上去。

“啊,对了!”老婆婆忽然顿足,回头道:“祸害死那女人的以前是个官。”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粗汉子皱眉,回头看了眼坐在茶馆桌旁动也不动的男人女人。

老婆子眼瞎,心却很亮。

有些人心里想什么,放个屁她都能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