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淋过雨的人总想为别人撑伞

晨光穿过薄纱窗帘，顾榆翻了个身。

尽管凌晨折腾了一下，但生物钟还是让顾榆像以往一样醒来了。

昨夜暴雨的轰鸣似乎还在耳畔回荡，他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自己似乎做了很多梦。

梦里重复着陆明薇在高速公路上突然打开车门冲进雨幕的瞬间。

顾榆长长伸了个懒腰，一偏头却吓了一跳。

陆明薇早已端坐在床头，墨色长发略显凌乱，晨光在她鼻梁上投下阴影。

她身上仍裹着睡袍，领口处露出的一小片瓷白肌肤。

“你...没事了吧。“起身披上外套后，顾榆试探着开口。

陆明薇眼睫微颤，目光仍定定望着对面墙上，半晌才轻轻颔首。

“那就好，昨天给我吓坏了。我说下那么大雨不要下车吧，你非……”

“谢谢你。”陆明薇把头转向顾榆。

顾榆先是愣了一下，笑了笑，“不客气。”

“我下去买早餐，你看要吃点什么。”

“都可以。”

顾榆点了点头，“那我就按自己的口味给你买了。”

“好。”

顾榆打开门出去了，陆明薇先看了看门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

酒店的早餐很多样式，豆浆、白粥、牛奶，各种包子还有西式甜点、面包。

顾榆想着陆明薇烧退，需要清淡和营养补充。要了两份小米粥加两个鸡蛋，给自己带两个包子，又要了一份香蕉。

路过前台的时候，前台小姐笑着问了句，

“女朋友现在没事了吧。”

顾榆也笑着点头，人家就是这么认为，你要是坚决否认可能直接从男女朋友恶化成偷摸情人了。

“就算吵架，还照顾女朋友，真是好男人。”

“谢谢。”顾榆赶快溜上楼。

他本以为自己上楼后，陆明薇会已经穿好衣服了。

结果陆明薇还是坐在床上，还没有动过的样子。

“喝点粥吧，陆总监。”顾榆把小米粥给陆明薇递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自己给陆明薇喂下去，就像今天凌晨一样。

陆明薇把粥接过去，用勺子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顾榆也找椅子坐下，一口包子一口白粥吃了起来，昨天下午都没有吃饭，实在是饿坏了。

看到陆明薇把粥和鸡蛋快吃完了，顾榆把香蕉也给她递了过去。

看着陆明薇小口地咬着香蕉的样子，让顾榆想起她凌晨含住退烧药的时候。

湿漉漉的睫毛，有点发白的唇，被体温融化的冷硬外壳下露出某种不属于她的柔软。

吃完了饭，两个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当顾榆想着要不要问下什么时候出发的时候，陆明薇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举起自己的手腕，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手表，“这块手表是我2014年7月27号收到的，我妈送的。”

“开始的时候我很不愿意戴，总觉得手腕不舒服。”

顾榆不知道她突然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就没有接话。

不过陆明薇也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而是接着继续讲道：“我们家是有门禁的，可是有一次我和朋友出去玩，我们都没有带着手机和手表。”

“我回家后晚了好几分钟，发现手机有好多妈妈的未接电话。”

“我拨了回去，接电话的是一个护士，她告诉我妈妈已经因为车祸去世了，就在十几分前。”陆明薇声音冷得刺人心脏。

顾榆说不出话来，他没有想到陆明薇有这么一段悲痛的过去。

陆明薇就像讲着他人的故事一样，声音一点波动都没有，

“我父母常在外出差，那天妈妈雨天开车回来，我和爸爸都没在家，她死之前的我们没有一个在她身边。”

“后来，这块手表我再也没有摘下来过。”

故事讲完了，顾榆也知道了为什么陆明薇对时间的精准有着病态的要求。

因为错过时间，所以错过了见母亲最后一面的机会。

顾榆张了张嘴，他知道旁人的劝慰都是微不足道的，但是他还是要说。

“陆总监，如今这样你这样的生活，绝对不是你母亲送给你手表的初衷。”

陆明薇眼睛死死盯着顾榆，一言不发。

“她所希望的，是你用手表规划时间，生活得更好。而不是人被时间所束缚住。”

看着陆明薇的眼神愈发冰冷，顾榆咬了咬牙接着说道，

“你之前在车上发抖，是因为想到了你母亲……”

“够了！”

顾榆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陆明薇尖叫着打断。

“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冒着大雨开车，只会重蹈你母亲的覆辙。”顾榆顿了顿，还是“无情地”说着。

“这难道是她想看到的吗？”

“闭嘴，你给我闭嘴！”陆明薇疯了一样抓起枕头、被子，总之她把能抓到的一切都朝着顾榆扔过来。

顾榆没有说话，也没有躲。

等到所有东西都丢完了，她又把膝盖抱起，脸埋在膝盖上撕心裂肺地大哭。

手表滴滴答答的转动，顾榆默默地看着她哭，好久好久。

……

等到陆明薇的哭声慢慢小了，顾榆又往前走了几步，坐在床上。

“你和你父亲关系应该不是很好吧？”

陆明薇依然是抱着膝盖，把头转向另一边不说话。

“因为你们面对共同的痛苦，害怕对方责怪自己的同时又深深怪罪着自己。”

顾榆说着陆明薇，又像在说着自己。

“去找他多说说话吧，你母亲的在天之灵一定希望你好好的。”顾榆把手轻轻放在陆明薇的肩膀上。

“你以为自己是谁？救世主吗？”

陆明薇猛地把他的手甩开，从从床上下来，跑到了浴室锁住了门。

顾榆就跟过去，把身子依靠在锁住的门边，隔着模糊的玻璃他看到陆明薇蹲坐在地上。

“陆总监，你可能还觉得我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其实，我是能够理解一些你的心情的。我的家庭也遭遇过一些变故，虽然没有你那么惨痛。”

“但我知道，那种失去港湾，一个人面对暴风雨的痛苦。”

浴室里还是沉默着。

顾榆想起自己没有回家的这些年，妈妈的脸是否皱纹更多了，爸爸的头饭又多了几根白发。

“如果失去了过去，就要珍惜现在。如果失去了母亲，就不要再遗忘父亲。”

顾榆等待着。

浴室里终于传来了熟悉的冷冽声。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顾榆沉默良久，“也许是，淋过雨的人总想为别人撑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