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见枕月脸上有些泪痕，便知道她在小厨房那边受了不少气，便宽慰道：“枕月，你不要和他们吵起来。”
枕月不服气道：“奴婢看饭菜不如旁人，左不过说了他们几句，没想到他们就恼了，竟说了不少歪话来编排爷。”
她看着贾琮精瘦的身子，虽然贾琮目光炯炯，看起来精神气十足，但在病中，枕月自然不会让贾琮吃那些坏了的饭菜。
“三爷在这里等等，我去去就来。”枕月细腰一扭，出了屋子，来到自己的住处，掀开自己的盒子，里面几乎是空空如也。
这些日子来，为了让贾琮在病中吃的更好，枕月这几年省下来的银子几乎都花进了小厨房里。
小厨房里这些人见贾琮在府里爹不疼娘不爱的处境，越发敢多收枕月几倍的钱，否则就没正经的好饭吃。
这枕月也不想给病中的贾琮惹麻烦，少不得忍气吞声，回来也不敢跟贾琮说。
但枕月哪里能瞒得过贾琮，在贾琮发现她几次独自偷偷垂泪时，追问下来便知道小厨房的事情。
贾琮自然不会再让枕月去受这个气，便让信得过的小厮，也就是贾琮奶嬷嬷的儿子去外头买了些好的吃食，悄悄让嬷嬷送进来。
只是今日不知为何那小厮没见人影，枕月只得拿了为数不多的钱去小厨房碰运气。
结果能在外头买顿好的钱在小厨房里只换来一顿一般的饭菜。
枕月从盒子里拿出一张精致的绣帕，那是她娘留下来唯一的遗物。
枕月心下一横，打算把这个绣帕送出卖了，也好换银钱。
……
且说贾迎春闷闷地回到贾母住处的后院，回自己的厢房在书柜挑了几本书，除了挑拣了本《太上感应篇》，贾迎春并没有找到贾琮要的史书。
于是贾迎春便到探春处去寻探春。
才出了厢房，便看见有一个女子在抄手游廊里逗鹦鹉。
这女子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
“三妹妹，原来你在这里，我正好有事要寻你。”贾迎春上前道，“不知妹妹有没有史书？”
“史书？”贾探春问道，“二姐姐怎么想到要看这个？”
探春聪敏，她想着迎春也不会看这种东西，定是替谁讨要了去。
贾迎春见探春那双俊眼目光炯炯，知道自己瞒不过她，只得说：“我替三弟弟借的。”
“三弟弟？”贾探春很快就想起来是那个前几日差点被打死的贾琮。
尽管贾赦下命封锁自己险些打死贾琮的消息，但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贾府下人的嘴巴向来不严，这消息很快传到贾母这边。
而住在贾母院子的三个春和黛玉以及宝玉也自然知道这件事情。
“难为他都这样了，还想着看书。”贾探春想起自己同贾琮一样的出身，或许是有同病相怜的意思，便道，“既然他想看，那我们便给他罢。”
“你们两个在这里说什么体己话。”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唬了她们一跳。
只见裙裾轻笼着纤腰，恰似烟柳垂波，腰肢款摆，步态轻盈。两道笼烟眉颦蹙，恍若远山含黛，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你们四只眼睛都没瞧见我，定是在说什么悄悄话。”林黛玉摇着扇子款款走来。
贾探春见黛玉在这里，笑道：“林姐姐，你不是和二哥哥一起下棋吗？怎么会在这里？”
黛玉笑答：“才下了一会的棋，舅舅就派人叫宝玉去外书房，听说是外面有人找，所以我就出去走走，不想碰到了你们两个。”
贾探春道：“林姐姐来的正好，二姐姐正想向你借本史书。”贾府里对三个春的教育范围也不过是在四书之内，再加上《女训》之类的书罢了。
她们拥有的书本自然是比不上林黛玉，林黛玉出身书香清流，林家虽系钟鼎之家，却亦是书香之族，每代积累下来的藏书丰富充足。
且林如海又重视对黛玉的教育，林黛玉这一路北上，也带了不少书本，史书自然也在其中。
“史书？”林黛玉眼波流转，知道迎春不会看这类东西，便笑道，“实话招来罢，你们是替谁借的？”
贾探春轻轻地推了贾迎春，贾迎春才反应过来，说：“替三弟弟借的。”
“谁？”林黛玉追问。
迎春老实回答：贾琮。”
这黛玉才想起来前几日听到的消息主角便是他。
“我才不会给一个臭男人借书。”林黛玉牙尖嘴利，“书弄脏了我没法和爹爹交代。”
这时探春忽然瞧见天边飞来一个什么东西，忙拉了迎春和黛玉的手往天边指：“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黛玉抬头望去，只见不知是什么东西在天空盘旋许久，才缓慢落到她们跟前。
“这也奇了。”贾探春胆子大，忙过去拾起来，“什么东西能停留在天上这么久。”
林黛玉心中也是掩不住的好奇，走上前发现纸上有密密麻麻的字迹，想着里面有什么关窍，忙催促探春打开。
只见纸上字迹如刀锋劈开，每一横起笔如弓弦紧绷，行草间字字勾连，似苍龙摆尾，整字符遒劲中裹挟着莽莽风沙之气。
探春自小喜爱书法，一眼便认出这字迹绝非几年就可以写出，定是有十几年的功底。
探春认识府里每一个兄弟姊妹的字迹，却想不起眼前如此苍茫的字迹是哪一个人写的。
林黛玉的注意力倒是放在字迹的内容上，她仔细瞧见这内容：“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果然是个精巧的词。”黛玉点头赞叹，“可惜只有半首。”
贾迎春指着纸问黛玉道：“确实是好精巧的诗词，这是谁写的？”
林黛玉醉心诗词，古往至今，成百上千的诗词都烂熟于心，却对这半首词没有任何印象。
“想必是宝玉写的。”迎春道。
“不可能。”林黛玉和探春马上道，“他才没有这样的才气。”
话音刚落，探春听到围墙外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那是她的弟弟贾环正嗷嗷叫，吵嚷着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