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小桃渐渐消失的背影,蓝衣女子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用咒术迅速将暗道隐匿。
听到前院的厮杀声,她容不得慌乱,反而愈加镇定,她隐隐知道这一切发生的原因,为了永绝后患,保护悦儿,她只能使用那最后的办法。
她的双手在胸前快速结印,口中喃喃着某种咒文,施以祭灵咒,霎时间,她的周身泛起青色的光晕。
这是上古秘术,以半身灵魄献祭,可塑造献祭者所求之物,而所造之物能以假乱真,除了祭主,其他人皆无法破咒,亦无法看出破绽。
虽为虚妄,但足以替她的孩儿抵挡一劫。
青色的光芒渐渐隐去,她睁开双眸,眸中的清灵荡然无存,只余下木然,她仿佛被抽空了般疲惫,额头上尽是细密的汗珠,苍白的指尖扶着桌檐才勉强支持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回头望向床上沉睡的“小人儿”,和她的悦儿别无二致,心中才松下一口气:幸好,成了。
只有用这以自身灵魄塑造的“悦儿”,才能瞒得过那群人的眼睛。
听到兵将闯入后院的脚步声,便可知前院的情形不容乐观。死士皆亡,唯有李炎仍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坚守,几十名兵士围攻而来,他已经千疮百孔,灵力枯竭,玄色衣袍被血色浸染。
苏慎不愿再浪费时间,剑刃直逼过去,想要一剑了结李炎的性命。
而这时,一记凌厉的剑气阻断了他的攻势,直直将他逼退,就差一毫,他就要得手了。
他恶狠狠看向来人,究竟是谁敢阻拦他。
只见眼前有一蓝衣女子,她衣衫诀诀,手持剑柄,清丽的面容,眼中尽是杀意。
她用剑气震慑旁人,一口鲜血从胸腔直涌而出,支撑着剑柄才堪堪站立,她已损耗太多,撑不了多久了。
她脚步踉跄的奔向她的夫君。
“将军,我来迟了。”
“夫人快走,带着悦儿快走!”
“可我怎能丢下你!”她抚摸着爱人的脸庞,将他揽入怀中,所有的悲痛再难抑制,泪珠忍不住滑落,滴在了他的伤口。
苏慎这才明白,原来这就是将军夫人,木婉清。
只不过这位夫人常年抱病,从不轻易出府,更无外人见过她的容颜,即便他追随李炎近十载,也是第一次看到将军夫人的面容。
但,她刚才一剑的功力,真的是常年抱病的深宅妇人吗?
苏慎无心再探究旁的,只想速战速决以免节外生枝。此时,其余兵士从后院将“武宗少主”带至前院。
苏慎确认这孩子的身份无误后,露出一丝阴狠的狞笑,圣上命斩草除根,这可怪不得他。
看到自己的孩子落入敌手,重伤的李炎强撑起身体想要护住他的“悦儿”,但苏慎哪给他这一机会,直接将他踩在脚下,踩在他胸前的伤口上。
“悦儿”被这一幕吓到,喊着爹爹,娘亲,即使是假的,木婉清也本能的冲上前去。
可还未能触碰到“悦儿”,一阵寒光闪过,汹涌的鲜血崩溅在她的脸上,她一瞬间怔在原地。
那是“悦儿”的血,苏慎在他们夫妇眼前,亲手杀死了他们的“孩子”。
木婉清看着这一幕,看着与“悦儿”一模一样的脸如枯木死灰,似是被人扼住咽喉般窒息,心口一阵刺痛,她不敢想象,如果“悦儿”没有逃走,她该多么绝望。
她拿起青云剑,就算同归于尽,她也要杀了苏慎这忘恩负义之徒。
可她的剑还没能刺向敌人,便被远处袭来的箭矢刺穿了胸膛。
看着妻女纷纷倒在眼前,自己却无能为力,李炎双目猩红,布满血丝,紧握的拳头渗出鲜血,他动用仅剩的灵力拼死给苏慎一击,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将木婉清抱在怀中。
“婉清,婉清!”他呼唤着他的夫人,心痛的难以自制。
而一旁被击倒的苏慎彻底被激怒,欲上前去将李炎置之死地,这时,一黑衣男子挥手阻止,苏慎见状,虽心有不甘,也只能作罢。
黑衣男子缓缓走向李炎夫妇,手里还拿着一把弓箭,他就是刚才射伤木婉清之人。
而他手中所拿的弓箭,黑色弓身布满鎏金暗纹,箭羽赤红,箭身缠绕着金色符文,此弓箭名为魂灭,被射中之人,并不会顷刻间死去,而灵魄如被烈焰灼烧,痛苦非常,直至湮灭。
李炎自是识得这一武器,他赤红的双目满是恨意,恨不得将这人千刀万剐,究竟是谁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灭他满门。
黑衣男子摘下斗篷上的风帽,露出真容。
李炎不可置信的看着黑衣男子,怒吼道:“竟然是你!为何如此!”
看到他面容的那一刹那,李炎心中隐约明了今日为何遭此横祸,但他还是不愿相信这一切,无法接受眼前人的背叛。
“我自是要来送你一程。”黑衣男子露出一抹讥笑,似乎很是享受李炎痛苦落败的模样。
木婉清被灭魂箭射中,灵魄如被炙烤,意识已然涣散,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住李炎的手:“将军,婉清不愿死在贼子手里。”
李炎握紧木婉清的手,看着一个个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的面孔,看着满地血色,不禁痴笑起来,驰骋疆场多年,他忠心耿耿,竟不明不白死在这里,是他的无能,更是他的错信!
他已万念俱灰,唯对不住他的妻女,夫妻多年,他自是知道木婉清的傲骨,他拿起青云剑握在木婉清的手中,在她耳边轻言道:
“婉清,此生是我没有护好你,我有愧于你。”
“将军,此生能与你夫妻一场,是婉清之幸。”
说罢,木婉清便拿起青云剑向颈间一抹,清灵的双眸彻底没了神韵,合上双目,在她心爱之人的怀中结束了一切。
而李炎也再无留恋,黄泉孤苦,他要去陪他的妻儿了,一剑落,颈间的鲜血挥洒了一地,如彼岸花般绽放。
夜里的风是那么刺骨,将府里的灯火尽数吹灭了。
“反贼李炎及其亲眷已畏罪自裁,宗主府,烧。”
……
在远处的小道上,六岁的她恍惚间睁开沉重的双眼,却只看到漫天的火光,明明那么远,却灼伤了她的眼睛。
她不受控的再次昏沉过去,眼角噙着还未来得及滴落的泪珠。
与家的方向,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