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是幻觉还是真相

象征着子时的梆子声撞碎在铜盆边缘，白洛洛盯着浮在水面的梧桐叶——本该漂向东面的叶片却逆流聚成北斗状。戏台下的硝石池蒸腾起白雾，金元宝用铁勺搅动冒着气泡的绿矾油，硫磺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班主，新做的婚轿到了。“柳含烟掀开后台帘幕，一件金丝线缠着三丈素绫的戏服和新做的婚轿就这样摆在那。她改良的适配这出戏的戏服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青蓝，那是用波斯商人提供的骨螺紫染的戏装。

白洛洛将魏王刚送来的唐代箜篌推进后台，指尖拂过琴柱上“清商署“的铭文。之前谢无咎在昏迷中呓语，曾说起这架箜篌的二十三弦能破二十八星宿阵。此刻琴箱夹层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正沿着地缝流向放在一旁的铜镜。

戏台突然震颤，陆九霄的木制义肢卡进青砖缝隙：“水槽结冰了！“本该流动的硝石溶液凝结成霜花，冰面下浮起密密麻麻的铜钱——全是前朝废止的“青云通宝“。

“不是冰。“朝云用波斯弯刀挑起霜花，刀刃瞬间爬满蛛网状裂痕，“是寒水石，西域毒蛊的载体。“她突然扯开暮雨的束腰，双生子后腰的彼岸花刺青正在渗血。

后台的毛笔突然在妆镜上疾书，现代化学公式与古代卦象交错：“元宝泼绿矾油，九霄哥敲辰位地砖，含烟准备改唱《目连救母》！“

戏台轰然塌陷三尺，露出埋在地下的青铜棺椁。棺盖上用朱砂绘制的《霓裳羽衣曲普》正在融化，露出里面鎏金打造的微型城池——正是昭朝皇陵的格局。

“魏王今日说的故人赠琴，原是要我们当掘墓人。“白洛洛冷笑，将魏王与箜篌一并送来的玉扳指按在棺椁凹槽。地宫模型应声开裂，飞出三百只青铜蝉，每只蝉翼都刻着“景明二年制“。

柳含烟突然抓住一只断翅蝉，簪尖挑开虫腹：“是空心机关，里面藏着......“她的话被破空而来的箭矢打断，蝉尸里滚出的东宫令牌被钉在妆台上。

戏楼四周突然亮起火把，太子侍卫统领的狂笑震落梁上积灰：“长乐班私掘皇陵，按律当诛九族！“

白洛洛反手扯开《霓裳羽衣曲》舞谱，羊皮纸在绿矾油中显出血色地形图：“元宝，放烟！“

金元宝踹翻硝石池，白雾瞬间吞没戏台。暮雨的双刀在雾中划出银龙，朝云甩出的素绫缠住弓弩手的脖颈。混乱中谢无咎突然摸到什么，银发如蛛网罩住青铜棺椁，指尖在箜篌弦上划出《安魂曲》的调子。

“棺中不是地宫...“他突然咳出带冰碴的黑血，“是通往一处未知世界的入口...“

白洛洛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前世叶玥工作室的logo灯箱突然在记忆里闪烁。她看见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的青铜棺椁上所露出的莫比乌斯环，突然明白了魏王真正的用意——青铜棺椁怕是藏着什么连通两个世界的密道。此刻出现的太子的亲卫队要的根本不是定罪，而是借刀杀人开启通道。

“改戏！演《倩女离魂》！“她将玉扳指抛给陆九霄，“九霄哥扮燕赤霞，用义肢触发棺椁机关！“

戏台下方传来齿轮转动的巨响，寒水石溶液倒灌入地宫模型。三百只青铜蝉突然复活般飞旋，蝉鸣声与谢无咎的箜篌产生共鸣。白洛洛左眼下的疤痕突然灼痛起来，她好像看见铜镜中的现代自己正在输入最后一行代码。

白洛洛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被卷进了什么事情当中，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为影视制片专业毕业，工作多年的艺人宣传，根本不可能会写代码。而镜中这个自己正在输入代码，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个人只是和自己长得像，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自己。

正当白洛洛感觉到什么陷入沉思事，耳旁突然响起一句“班主小心！“

柳含烟的水袖卷住射向白洛洛的毒箭，自己却踉跄撞向青铜棺椁。棺盖轰然开启的刹那，二十年前谢家血案的画面如皮影戏般投射在硝烟中——刑场上监斩官耳后的朱砂痣清晰可见。

陆九霄的义肢重重砸向地砖，机关弩箭从暗格倾泻而出。太子侍卫纷纷坠入突然开裂的地缝，金元宝趁机撒出铁蒺藜，惨叫声中夹杂着瓷器碎裂的脆响。

白洛洛扑到柳含烟身边，却见她手中攥着半块染血的玉珏——与魏王玉佩严丝合缝。

戏台突然陷入死寂，寒水石溶液凝结成冰镜。魏王萧景明从雾中走来，蟒纹靴踩碎满地青铜蝉：“白班主好手段，连本王的双鱼珏都能凑齐。“

他身后侍卫抬着鎏金箱，掀开竟是冷宫那架箜篌的残骸。琴柱裂口处露出半卷明黄圣旨——“景明元年，赐死谢氏满门“。

“王爷要听真话还是戏文？“白洛洛将柳含烟护在身后，眼神定定地盯着魏王，她倒是要看看这魏王究竟是何意。

萧景明抚过棺椁上的箭痕，突然扯开衣襟。他心口处盘踞着与谢无咎脊背相同的阴阳鱼刺青，只是鱼眼位置嵌着玉珏：“从你将陈容章怼得哑口无言之时本王就知道你是与这前朝密宝有关联之人。因为，从前的白洛洛可不敢这样对陈容章，而且从前的白洛洛也不会看见七叔毫无反应。“

白洛洛还想说什么，结果地底传来闷雷般的震动，铜镜开始吞噬戏台上的物件。白洛洛透过铜镜看到叶玥的经纪人正在删除她的工作档案，而谢无咎的银发正逐渐变黑。

“选吧。“萧景明将匕首抵在箜篌弦上，“留在我昭朝这里当班主，还是回你的红尘人间？“

白洛洛望向硝烟中的戏班众人：暮雨用双刀为朝云固定断骨，金元宝在给陆九霄的义肢装倒刺，谢无咎把解药喂给昏迷的柳含烟。妆镜里映出长乐班褪色的旗幡，此刻正爬满青铜蝉褪下的金翼。

她抓起谢无咎的银发缠住匕首，在《霓裳羽衣曲》的残谱上划出火星：“我既来之则安之，叶玥如何，经纪人又如何。既然让我来到此处，那我管他前路凶险，既然占了原来白洛洛的身，我便要替她守着这一切。“

魏王听闻此话，突然哈哈大笑。青铜棺椁突然闭合，将魏王的笑声封入地底。晨光刺破硝烟时，戏台上只剩下一套染血的《目连救母》戏服，心口位置绣着叶玥工作室的Logo，被五十支箭矢钉成莲花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