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这时,墙外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显然是刚才的声响,惊动了府中的官差。
“墙里有动静!快,书架后边定有暗道,移开!”
随着外面有人一声令下,油灯昏暗的通道里,很快亮起一排火把。
“嘿,果然是条大鱼!看这穿着打扮,应是朱彬幼子朱琬,难怪遍寻不至,竟被这老东西藏在这里。”
那领头的兵士望着锦衣华服的李宣,满脸都是惊喜,甚至顾不上倒在血泊中的老管家。
“这个呢……”
有个属下指着趴在地上,一身平民装束,只顾嘶声哭嚎的小少爷问道。
此时那头领抓着李宣的后襟,已往外走去,闻言毫不犹豫地道:“杂鱼而已,杀了吧,怪他命不好!”
那语气之轻松,竟是对于下令杀害一个可怜幼童,全然没有丝毫不忍。
“是!”
那兵士面无表情地举起手中长刀,今夜他已不知第几次向妇孺挥刀,内心早已麻木。
年仅七岁的稚童,自然毫无反抗之力,刀光闪烁间,结局不必多言。
那老管家只怕至死也没想到,他苦心设下的偷天换日之计,反倒成了自家小少爷的催命符。
李宣眼角抽搐,心头莫名震动。
尽管前一刻他还动了杀念,但此刻眼见其丧命,心中仍不免感到一股深深的心悸与悲凉。
如今的他,虽从老管家手下逃生,却转眼又落入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官差之手。
即便他已经对识海中古鼎的能力有所明悟,但也无法立即改善当前的处境。
“走!”
那头领冷哼一声,踢了李宣一脚。
李宣这才回神,心中暗暗叫苦。
“大档头,发现一条密道,抓到个大鱼,应是朱彬之子。”
那兵士头领提着李宣,恭声禀报。
在他面前,是一个头戴短翅黑帽,身穿鱼服的宦官。
这宦官四十余岁模样,面白无须,身材却极魁梧,正是那兵士口中的大档头。
“记你一功。验明正身后,即刻处死便是。”大档头淡淡说道,似乎对御史中丞之子,也并不高看一眼。
“多谢大档头!”
兵士首领脸上喜色更浓,拎着李宣便要下去验身。
却在此时,一道璀璨光芒陡然划破夜空,从屋檐上横扫而下,宛如月华凝成的匹练。
是剑光!
“嗤!”
匹练过处,血花绽放。
兵士首领脸上的喜色还未消散,其脖颈上却已然浮现出一道淡淡的血线。
紧接着,他的头颅便如西瓜般滚落,身躯随之倒下。
鲜血喷洒在跌倒的李宣身上,染红了锦衣。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不只是李宣没反应过来,院中的其他人也都呆住了。
下一刻,一道黑衣身影如苍鹰捕食,从屋顶飞掠而下,直扑李宣而至。
此人身轻如燕,力气更是大的不可思议。
单手轻松提起了倒地的李宣不说,更是带着他一纵数丈,径直飞跃了高墙。
“何方宵小,安敢袭杀官差,劫走罪官眷属?找死!”
哪怕大档头武艺不凡,却也被黑衣人迅捷如电的动作惊得一怔。
只这片刻功夫,对方已提着李宣,掠过几座屋顶。
“留两队人马在此,其余人随我追!”
大档头一声令下,当先猛然跺脚,竟也飞掠上屋顶,急追而去。
对于将死的朱彬之子,他自然可以毫不在意,但如果让对方活下来,那情况却又不同。
届时让督主得知了此事,哪怕他是东厂大档头,也不免要受重罚。
“是!”
手下人连忙领命,不过他们的轻身功夫显然远不及大档头,只能在巷道间拼命追逐那两道在屋檐上飞速纵掠的身影。
李宣被人拎着不断起落,只觉得胸腹间一阵翻滚,大有呕吐之意。
但他唯恐任何一个多余的举动,都会让抓着自己的黑衣人受到影响,故而只能拼命忍住。
此时虽尚不清楚这黑衣人的身份,但能被其带走,总比直接死在那些官差手里强。
“一刀!”
却在这时,拎着他的黑衣人一声清啸。
在他话音方落的刹那,不远处的阴影中,便有一道比之先前那一道剑光,也毫不逊色的光芒,自下而上力劈而至。
这次是刀光。
刀光发出之时,目标直指李宣二人,直让他以为是对头从旁阻路。
但是,待那刀光劈至之时,李宣已被黑衣人拎着掠至另一处屋顶。
恰在此时,那大档头的脚步落在了他们原先所在之处。
预判之精准,出刀之决绝,令旁观者都要冷汗直冒。
“还有同党!”
猝不及防之下,大档头只来得及勉力劈出一刀,妄图截住刀气,然而却有些偏了。
“嗤啦!”
随着右臂衣衫炸碎,他的小臂之上立刻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好可怕的刀法!”
大档头光洁的面颊上终于不复平静,眼中显出惊骇之意。
却在这时,下方一道身影已经窜起。
长刀如影,随身而至。
“当!”
危急时刻,大档头爆发出十二分的实力,险之又险地挡下了这一刀。
但本已受伤的右臂,却被震得忍不住发麻,竟隐隐有些握不住刀。
他脚下赶忙一踏,身形向后飘出丈许。
“咻咻咻!”
与此同时,远处急奔追逐的皇城司众人见状,也纷纷持弩射击,进行掩护。
后跳出来的这个持刀人,手中长刀只在身前随意画了个圈,便将呼啸而至的弩箭尽数格挡开去。
“走!救人为先,不必纠缠!当心曹贼亲至!”
他本还想趁势取了大档头性命,那拎着李宣的黑衣人却又开始高声呼唤。
“哼!”
持刀人冷哼一声,似对前者向自己发号施令有些不满,却也并未违抗。他最后冷冷瞥了大档头一眼,轻轻一踏瓦片,身形倏忽间消失在夜色中。
“大档头,怎么办?”
皇城司众人终于赶到,一个队正上前询问道。
大档头看看血流如注的右臂,咬牙道:“还能怎么办?立即禀告督主,并全城搜捕,不得走脱了贼人!”
“是!”
那队正立即应是。
望着手下们向各处而去,大档头身形一晃,竟是跌坐在了屋顶上,心中后怕不已。
“想不到,京中竟还有此等高手!若让他再斩三刀,我今夜只怕就要交待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