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风暴再起

翰林院距离左顺门不算远,离了翰林院,沈一贯在内的庶吉士们都一脸颓丧。

苏泽却凑到那个年轻的礼部官员身边问道:

“汝默兄,你也入史馆了?”

年轻的礼部官员也是无奈的点头,用和苏泽一样的吴侬细语说道:

“我身为礼部员外郎,又曾经是翰林院撰罗,是被陈阁老亲自点名的。”

苏泽露出一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表情,年轻的礼部官员这才说道:

“子霖兄,我听说你是被张阁老亲自点名的,如果你和张阁老有什么误会,我可以帮你说说话。”

苏泽连忙表示感谢,却想着张居正虽然是你的座师,但自己和张居正的矛盾,怕不是你能调解的。

眼前这个年轻礼部官员也是个名人,他是嘉靖四十一年科举的状元申时行。

而嘉靖四十一年的科举副考官,正是张居正,所以申时行也算是张居正的门生。

在历史上,申时行在万历朝一直紧跟张居正步伐,最后在张居正死后继任内阁首辅,又给万历皇帝做了九年的首辅。

而申时行也是南直隶太仓县人,和苏泽是老乡,苏泽刚入翰林院的时候,正好是申时行调任礼部的时候。

申时行今年三十二岁,和苏泽是同乡,年龄也差不多,苏泽自然攀上了他,和申时行结成了朋友。

没想到申时行也被陈以勤点将,那这一次史馆可以说是人才济济了。

申时行也是经历过嘉靖隆庆之交几场政治斗争的成熟官僚了,在苏泽面前表示了忧虑后,后恢复了原本的样子,领着众人参观了新的办公场所。

作为隆庆皇帝继位后文化系统的“重大工程”,史馆的办公条件还是不错的。

正堂自然是留给史馆总裁陈以勤的,但是陈以勤是阁老,更多时候还是要在内阁。

副总裁则是礼部右侍郎吕调阳担任,不过这位的主要工作也还是礼部的日常工作。

史馆的中层,也就是具体办事的人,就是申时行和苏泽这些翰林官了。

申时行和罗万化分别领一个小组,苏泽则加入申时行的小组担任副组长。

苏泽又将沈一贯要到了自己的手下,几人都在一个公堂内办公。

一直到了现在,苏泽终于有了升官的感觉!

申时行是礼部员外郎,还有其他的差事,国史馆也不是他的主要办公场所。

苏泽手底下带着包括沈一贯在内的四名庶吉士,也算是手底下有人了。

除了庶吉士外,苏泽手下还有五十名抄书手,这些都是从各中枢衙门征调的书手,都是精于公文抄写的老吏。

又过了两天,苏泽又见到了国史馆的正副总裁官。

文渊阁大学士陈以勤是个宽厚的老者,也是说了一些好好工作的场面话,然后就返回内阁办公去了。

副总裁礼部右侍郎吕调阳也只是露了一面,也是讲了一顿废话,就匆忙离开了国史馆。

而修实录的工作,其实也不复杂。

比如嘉靖皇帝的世宗实录,就是从嘉靖的起居注中,将一些重要事件考证精简一下,然后按照年份写进实录中。

唯一麻烦的就是睿宗实录,因为睿宗老人家没做过皇帝,所以只能从嘉靖皇帝对父亲的只言片语中,现编一段出来。

但是做过公务员的都知道,这种工程素来都是先易后难的,嘉靖皇帝在位时间长达四十五年,他的实录比起大部分皇帝都要厚,所以目前史馆的重点工作还是放在了世宗实录上。

本来苏泽以为,自己就要在史馆一边研究系统,一边混下去,却没想到朝廷上层的政治风波,还是不可避免的将他卷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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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退租?”

面对房东,苏泽疑惑的问道。

“苏大人,这房子实在是没办法租给你了,租金小老儿都退给您,请您另谋住处吧!”

苏泽的脸色有些难看,这栋房子虽然又小又破,但是胜在距离皇宫很近。

要不是前任租客是自己的老乡,想要在皇城边上租到这样合适的房子还是很难的。

苏泽问道:

“可是有人胁迫你?”

房东长叹一声说道:

“苏大人,您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小老儿就是普通人,指着京师的房产过活,您就不要为难我了!”

苏泽再次问道:

“到底是何人胁迫你?”

房东这才说道:

“是户科给事中陆树德陆大人。”

苏泽听到这个名字,苏泽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关系。

陆树德,户科给事中,也就是科道言官之一。

陆树德是南直隶松江府人,和当朝首辅徐阶是同乡,也是科道中的清流领袖人物。

房东忙不迭说道:

“苏大人您也知道,我家中虽然也有人在朝为官,但陆大人的兄长是吏部侍郎,小老儿实在是开罪不起啊!”

苏泽也不难为这房东,直接将自己的铺盖卷收拾好,在这京师想要仓促租到房子也不容易,更何况陆树德能用这样的下作手段,说不定还有什么后手在等自己。

苏泽干脆直接提着铺盖卷,直接向着皇城而去,反正史馆有值夜留宿的地方,自己干脆就去史馆住上一晚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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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正言!听说苏泽这厮,这些日子都在史馆值房过的夜,如今翰林院和史馆都称呼他为‘丧家翰林’,哈哈哈!”

几名年轻士人,围着一个圆脸中年官员,举着酒杯恭维着。

陆正言,自然就是户科给事中陆树德了。

若是在嘉靖朝,陆树德这样的言官,是绝对不敢私自结交官员,聚众饮酒的。

但隆庆皇帝登基后,优待士大夫,陆树德又仗着自己做礼部侍郎的兄长,和背后的阁老同乡,逐渐将这些规矩抛之脑后。

徐阶当然不会亲自指使陆树德这个户科给事中针对苏泽,陆树德只是知道自从苏泽上奏后,高拱就举着“开隆庆之新政”的名义,开始打击徐阁老清流一系的势力。

而自己那个做吏部侍郎的兄长,面对吏部尚书高拱,每次回家也长吁短叹。

陆树德作为“清流”,自然要“挺身而出”,打压苏泽这样的“奸佞”。

心情大好,陆树德又说道:

“睿宗皇帝实录这件事,大家也要齐心合力,要给史馆形成物议压力。”

“昔日太史公治史,秉笔直书。此等千古事,岂能成为苏泽这等佞臣趋炎附上的捷径?”

“编写世宗实录,也是为了明世宗皇帝之德政,为今世立祖宗之法度。”

“此等大事,切不可让苏泽这等奸佞肆意妄为!”

“我陆某在此立誓!必将苏泽驱逐出京!”

众人纷纷击节喝彩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