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洋房的雕花铁门在身后合拢时，林知夏听见锁芯发出轻微的咔嗒声。江述的背影溶在走廊尽头的光晕里，黑色衬衫被月光勾出银边，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利刃。
“书房采光有问题。”她突然开口，指尖划过墙纸接缝处细小的霉斑，“下午三点西晒最严重时，这面墙温度会升高至少五度。”
江述脚步一顿，石膏像般冷硬的侧脸微微偏转：“林设计师打算用体感温度计搞垮承重墙？”
旋转楼梯的木质扶手泛着蜂蜡光泽，林知夏却注意到第三级台阶边缘的磨损——那弧度像极了某人常年搭手的位置。二楼主卧门推开时，江述的手臂横在她头顶，袖口擦过她发梢：“小心门框。”
她的呼吸滞在鼻腔。七年前图书馆的旧木门也曾这样擦过她额头，少年江述的手掌垫在门框上，语气不耐：“走路看路。”
“开放式厨房不符合老洋房结构。”她猛地后退半步，后腰抵住冰凉的黄铜壁灯，“拆除的应该是这面装饰墙，而不是……”
“外行建议。”江述将一沓图纸拍在餐桌上，钢笔尖戳中某处红色标记，“这面墙里有1937年埋的工字钢，你猜是承重墙还是装饰墙？”
纸页翻飞间，她看见他虎口处淡青的血管。那些血管曾在篮球场上暴起，扣住她递过去的冰镇汽水。
冰箱门打开的瞬间，林知夏的手指僵在金属把手上。第三层摆着草莓酸奶，包装印着高中小卖部独有的商标。最上层的磁铁是手作陶土草莓，梗部缺了一小块——那是她大二陶艺课失败的作品。
“上任租客的垃圾没清干净。”江述突然伸手扯下磁铁，陶瓷碎片在掌心泛着冷光。他的食指关节有道新鲜划痕，血珠渗进陶土裂缝。
林知夏盯着那道伤口：“江先生对前任租客倒是上心。”
“毕竟付了三倍清洁费。”他将磁铁扔进垃圾桶，金属碰撞声惊醒了窗外的白腰雨燕。成群的灰影掠过蔷薇窗棂，在她锁骨投下颤动的光斑。
签字笔悬在合同尾页时，江述的手机在餐桌上震动。倒扣的屏幕亮起消息预览：【中介老陈：江先生，按您要求租金已改到…】
林知夏的笔尖洇开墨点。她突然想起进门时鞋柜里那双男士拖鞋——38码，正是江述高中时的尺码。落地钟的铜摆左右摇晃，将七年的光阴切割成碎片。
“林设计师。”江述的钢笔敲在违约金条款上，声音像冰层下的暗流，“建议你重点关注这部分。”
她抬头撞进他的瞳孔，那里映着窗外突然炸开的烟花。某对新人在街角放起婚庆礼炮，金箔纸纷纷扬扬落在他的肩头，像一场迟到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