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公子他才不是贪生怕死

“大兄,我们为什么要搬家呀?”

走廊上。

刘白踮脚抱紧绣花枕,衣角沾满浮灰,跟个陀螺一样紧紧跟在刘升身后。

前徐州牧的家眷自然要为现徐州牧的家眷腾挪住处。

听说吕布的妻妾们正在从小沛赶来下邳,刘升只能带着甘夫人以及两个妹妹住到偏院。

“因为家被偷了......”

刘升胸前竖着一张榆木案几,挡住了视线,丝毫没注意到眼前站着一个人。

“被谁偷了?”

吕绮玲的声音洪亮而又磁性,此时还带着隐隐不乐。

“啊哈哈,是女郎呀!”刘升踉跄收步,案几险些脱手。

“不对不对!不是女郎不是女郎!”

吕布手下都这么称呼吕绮玲,刘升也就如此称呼。

“呵呵......”

吕绮玲朱唇微启,被窘迫的刘升给逗笑了。

“从今天开始本君会严密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可不要再言多必失了哦。”

吕绮玲板起俏脸,蒙上一层薄冰,只侧身让出半条道来。

“那个......”

只有半道的走廊如何能让搬着案几的刘升通过?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后刘升委屈开口。

吕绮玲脸色稍缓,这才解气的让出全道。

她为何生气?

肯定不是因为刘升那句家被偷了。

而是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吕布要让自己寸步不离看着刘升。

我堂堂温侯之女却要贴身保护阶下之囚?

“大兄,你好丢脸,被吓得跟乱窜的驴一样......”

刘白的铜铃眼向后转了两圈,确定吕绮玲不在,这才吐槽起刘升。

“哦?那你刚才怎么不替你大兄解围?”

这都什么比喻?

刘升故意停住脚步,刘白哎呀一声撞到大腿。

“我才五岁,不会说话......我可不怕她......”

说着刘白又朝身后瞄了一眼。

“好男不跟女斗,再说我们是阶下囚,说话是该注意点。”

刘升不想继续解释,因为刘白听不懂。

跟生气的女人是不能讲道理的,他大概知道吕绮玲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生气。

偏院。

院门矮了一些,墙壁不是青砖白漆,院子里少了修剪整齐的绿植花卉,也没有招之则来的奴婢。

不过刘升已经十分满意。

半晌。

将一些贴身物品搬完之后,刘升乘着天气未热,来到林园寻找吕绮玲。

见吕绮玲执剑立于庭前,晨光穿透花枝投下斑驳碎影。

她足尖点地旋身,剑锋划破雾气,寒芒随衣袂翻飞织成银网,腕间发力时青石砖裂痕暗生,木槿花瓣被剑风卷起,未及触刃便碎作齑粉。

“好剑好剑!”

哧!

蓦然剑已飞出,直挺挺插在刘升脚前,吓得他后退三步。

“那晚你手刃魏越首级,数百健勇面前毫不惧色。”

吕绮玲冷冷的盯着刘升。

“与我试剑如何?”

“试试......”

三回合后。

刘升灰头土脸瘫坐石阶,吕绮玲抱臂嗤笑,“稚子抡锤。”

见吕绮玲还算高兴,他这才请求道。

“女郎,我有一事相求。”

“我不一定答应。”

“我父部将关羽家眷能否接到府中?”

“明日必须接我四招。”

......

次日。

关羽妻胡氏带着十岁的关兴住进偏院。

院子里石阶前。

甘夫人卷缩着双眼,左手按着一只叽喳乱跳的公鸡,右手拖曳着一把木菜刀。

公鸡在挣扎,她也在挣扎。

“甘夫人!我来我来!”

胡氏见状上前解围。

其乃关羽早年结发夫妻,出身普通,勤劳能干。

她夺过菜刀,粗茧手掌稳稳掐住鸡颈,刀光闪过,血珠溅上甘夫人素色裙裾,惊得她后退半步。

二人并不相熟,甘夫人两年前才嫁给刘备,遂久坐无语。

胡氏爱聊一些妇人家常,于是便发闹骚。

“甘夫人,张将军无妻无子,走得倒是利落,可你我......哎!”

闻言甘夫人面露不悦。

即使张飞有错,也不该轮到你我谈论。

刘备多丧偶,侧室甘夫人常代理主持家事,但刘备待关羽亲近如同兄弟,她也不好像对待奴婢一样管教胡氏。

“我听说是张将军与那曹豹有私仇,这才......”

“胡氏,这鸡血要放干净才可?”

甘夫人用手背擦着汗珠,转移话题。

“我手熟,夫人看着就行。”

胡氏质朴,没有觉察甘夫人已有不喜。

“城内流言四起,都说公子贪生怕死,是他引吕布进城,这是真的吗?”

甘夫人脸色骤变。

说说张飞就算了,怎么还扯到公子?!

“胡氏!是公子记挂你家,这才接你家入府,你竟然不思恩义,反倒是非议起公子来了?!”

甘夫人翻出白嫩手掌,啪叽拍翻水桶。

亲口对她说出“我若先死,慈母再死”的刘升会是个贪生怕死之人?

他以前都叫我甘夫人的,现在可是叫慈母呀!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胡氏脸色慌张,能掐死公鸡的手此刻却在发抖。

“你给我走开!我会杀鸡!”

刘欣突然从廊柱后冲出,一听到“非议公子”这四个字,也不顾晚辈之礼,一把推倒胡氏。

她杏目圆睁,发间木簪随动作摇晃,比刚才的公鸡还凶。

胡氏百口莫辩,连道歉都不知怎么开口。

“你这个贪生怕死之徒,倒是很得家人维护嘛。”

院子门口。

刘升刚陪吕绮玲练剑回来,就见到这么尴尬的一幕。

吕绮玲口中的“贪生怕死”自然也是调侃他的。

“这个胡氏好不识大体,要不是你接她入府,以她稍有之美色也逃不过那些强将掠夺。”

吕绮玲双手抱胸,出言挑拨,一副吃瓜看戏的模样。

“不是的,胡氏她其实人很好,只是见识少了些多嘴了些。”

刘升叹了叹气。

从记忆里得知,胡氏以前经常照顾他多病的生母,那是甘夫人还没嫁给刘备的时候。

“二婶!”

刘升连忙上前扶起胡氏。

胡氏面带羞愧,手足无措,生怕刚才所言被刘升听见。

“慈母,欣妹,二婶是关心则乱,流言蜚语伤不得家中真情。”

刘升向甘夫人和刘欣温言劝解。

“我少时多病,皆是二婶照顾,她怎会非议我?”

胡氏脸色更红。

“只是以后可不能再说三叔的不是,三叔也是迫不得已。”

刘升转头对胡氏郑重叮嘱道。

胡氏连连点头,或许她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以后终会明白的。

“今家中逢难,慈母二婶欣妹各都担忧,是以情绪不宁......”

刘升苦口婆心。

“家和万事兴,今天之事皆小小误解,说开了就忘了。”

“公子......”.

胡氏眼泪都挤出来了,她宁愿刘升把她责备一顿,这样也好受一些。

丝毫没注意到以前的刘升可是半天放不出响屁的主。

甘夫人暗道是自己太着急,失了大体,胡氏未必会有这种意思,于是主动走近安慰她。

刘欣却撇了撇嘴,哼得一声走掉了。

刘升暗暗摇头,这丫头......

“这下没好戏看咯。”

站在门口的吕绮玲也撇了撇嘴,感觉很失望。

而在无人知晓的院子角落,刚刚帮甘夫人抓鸡的关兴,蜷缩在竹笼后,偷偷抹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