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顾宁

大虞。

燕州，云山府，清水城，灵素山庄。

戌末。

月光透过纱窗，落到博山炉上，伴着龙涎香，缓缓流淌到床前。

撞在男人的胸口上，袅袅上升。

烟霞后的男人，三十岁上下光景，十分俊美，脸色却是略显苍白。

“初二了……”

顾宁勉强打起精神，从玉瓶里倒出一颗壮阳丹，以虎骨酒送服。

想了想，再倒出一颗，毫不犹豫的服下，“初二、十六，一月两日，拢共不足三分钟……”

自嘲的笑了笑，合上眼睛，感受着小腹间腾起的热气……微微上扬。

“来了。”

屋外响起了脚步声。

并没有如往常一般：懂礼节的轻敲两下，客气的道一声“夫君”，有教养的静候三息、开门。

屋外传来的声音，不属于妻子柳清瑶。

准确、清亮、圆润、流畅，典型的语文朗诵模式。

“姑爷，小姐今夜在素问堂，有事忙碌，大概要到拂晓，您勿念，请早点休息。”

“知道了，下去吧！”

顾宁伸着懒腰，舒服的往床上靠了靠，低头处，正是低头处。

愁怀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我到柳家当了三年的软蛋赘婿，到这个世界当了三十一年的窝囊废！”

不错，顾宁是穿越者。

准确来讲，是最窝囊的穿越者：没有外挂，没有金手指。

穿越过来时，成了名医夫妇顾百草、鲍姑，呱呱坠地的大儿子。

以前世的智慧，今世乌溜溜的小眼睛，审视着这个世界：

大虞乱世，贼匪横行，各地豪强占地为王，盘踞一方。

更传闻有诡异霍乱，普通人的性命贱如草芥。

从认清世道的一刻，顾宁便觉得医学并非一件要紧的事。

只有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耐不住死缠硬磨，也是要分精力撰写医书、照顾两岁大的小儿子顾家。

顾宁于十二岁，如愿被父母送到了清水城最大的武馆。

根骨奇差，凭着一股韧劲，生生的熬了十年，硬是连武道的门槛都熬不进去。

遂放弃。

同年，《顾氏医书》经历七次大幅修改，问世。

顾氏夫妇也因耗尽精力，撒手人寰。

家道中落，顾宁与弟弟顾家相依为命。

用前世的知识逆天改命，做个富豪，娶妻生子，平淡一生也是好的。

花了两年时间，研制出香皂，香水。

一夜暴富。

同时被几家豪强盯上，强买强卖。

年轻气盛的顾宁与之争执，被打成半死。

与弟弟辗转离开清水城，才保住了性命。

在外乡流落了四年，受尽人情冷暖，见尽世态炎凉，旧伤复发，眼看不活了，顾家将哥哥背回清水城，落叶归根。

幸得到与父亲学医时的同门师弟柳千方关照，花了不少银子，救回了顾宁的性命。

顾百草与柳千方有承诺：生的第一个孩子，若是一男一女，结为夫妻。

柳千方比顾百草晚了十二年，才生了唯一的女儿柳清瑶，信守承诺，招了顾宁为赘婿。

顾及了顾宁的尊严，在灵素山庄没有月例银子，给了一份工作：炼丹童子。

炼丹童子、炼丹侍郎、初级、中级、高级炼丹师。

等级由初级学徒到转正，凭本事赚钱。

炼丹师在大虞地位极高，柳千方是有心让顾宁继承灵素山庄。

却不曾想，顾宁的暗伤其实并没有痊愈，上工第一天，便经受不了炼丹炉炽热的温度，头晕脑胀，当场晕厥。

及后，灵素山庄所有轻松的活儿，他都干了个遍，那该死的身体没有一样应对得了。

连与柳清瑶夫妻之间的那事儿，锐减到一月两回，也仅仅当个一分钟丈夫。

开始，灵素山庄的人对他尚毕恭毕敬，三年过去了，他成了最大的笑柄。

回顾一生，一无所获，一无所好，一无所成。

人生真是毫无意义。

“不过……无所谓了！我大概也活不了几天……”

近一个月以来，顾宁在睡梦中晕厥过几次，一次比一次时间长。

找了外面数位名医诊治过，结论一致：未来的三次晕厥里，定有一次会令他长眠不起。

最后得到异人指点：对症下药，唯有练武，他方有一线生机。

“练武？我能练武的，又如何落得如今这般窝囊的境地？”

顾宁苦笑。

一生如此走到终点，真的无所谓吗？

“我不甘心呀！”

就在此时，眼前泛起一道金光。

【检测到宿主身处逆境，不甘命运的心，莫欺少年穷人生开启中……】

“金手指！终于来了吗？”

顾宁用力的揉着双眼。

但还没等他确认眼前看到的，是幻觉、还是现实，就见金光里又浮现出新的内容。

【你出生时，有青鸾彩凤在檐前鸣叫，乃万年难得的天生仙体，出生的一刻就注定了将来必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武道根骨，由低到高分五品：下品、中下、中人、中上、上品。】

【上品之上，为传说中的根骨，由低到高分三种：灵体、圣体、仙体。】

【一岁，有恶人闯进家门，伤了你的父亲，母亲抱着父亲痛哭不止。】

【你安慰道：娘，您莫哭，有道是莫欺少年穷，爹的仇，孩儿将来定会报的。】

【你的父母啧啧称奇：宁儿神童也！】

【三岁，你以压岁钱买了一柄匕首，从狗洞钻进恶人家，将睡梦中的他杀死。】

【没人能想到三岁孩童会杀人，这桩无头公案，最终以恶人的家人谋害家主、发配充军而结案。】

【细心的母亲发现了你的异常举动，夫妻二人偷偷道：寒门贵子，宁儿将来定然不凡。】

【十岁，你武道入品，成为大虞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九品武者。】

【清水城县尉称赞道：雏凤清于老凤声。】

【得到县尉关照，顾家开始风生水起。】

【十五岁，你威震武林，并邂逅宗门千金，互相欣赏，结为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二十岁，你成为燕州武道第一人，扬名大虞。】

【三十岁，你进阶那虚无缥缈、长生不死境界，成为驻世长生者，做到了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顾宁看着金光上的内容，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这是别人的人生吧？”

不说天生仙骨，顾宁的根骨连下品都远远够不到，二十年前，早已得到证实。

“就算我真的是天生仙骨，也不可能三十岁进阶长生不死的境界，毕竟我现在已经……三十岁？！”

似乎想到了什么，顾宁的脑袋“嗡嗡”直响。

“我现在已经三十一岁了！什么鬼三十岁长生不死？”

“金手指……你是不是晚到了三十一年？”

“还能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