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冰鉴沉尸

  • 寒江弈
  • 傲思咖
  • 2607字
  • 2025-04-14 07:00:04

运河码头的晨雾裹着冰碴子往领口钻。陆九川蹲在卸货栈桥的缆桩上啃冻柿饼,柿霜沾得胡须白花花一片,活像年画里偷吃的灶王爷。二十步外,八个赤膊力工正从漕船往下抬冰鉴,青石台阶被盐水渍蚀得坑洼发亮,每走一步都溅起细碎的冰晶。

“腊月里运冰鉴,漕司这帮孙子也不怕冻掉卵蛋。“他嘟囔着把柿核弹向冰鉴,枣木箱体“咚“地闷响,惊得领头力工脚底打滑。裹尸布般的苫布滑落半角,靛蓝寒霜正从箱缝往外渗,在青石板上勾出北斗七星的轮廓。

裴照雪踩着薄冰走近时,正看见陆九川用柿饼油纸去蹭冰鉴铜锁。“七成锡掺三成铅,工部特供的官锁。“他银簪尖挑开锁眼霜花,“这种锁上月只打了二十把,全用在御膳房冰窖。“

“那敢情好!“陆九川突然抬脚猛踹箱体,冰鉴顺着斜坡往河里滑,“让河伯也尝尝皇家冰酥山!“力工们惊呼着扑去阻拦,混乱中苫布彻底掀开——整块坚冰里封着具蜷缩的男尸,右手断腕处插着把铁算盘,十三档算珠冻成靛蓝色的冰葡萄。

漕司主事的暖轿差点撞上尸箱。他掀帘探头的瞬间,陆九川弹出手里柿核,正打中其鼻尖:“大人仔细瞧瞧,这可是御赐的冰镇鲜尸?“

冰鉴里的寒气混着尸臭漫开。裴照雪俯身细看,尸体耳后皮肤泛着诡异的金粉,与船老大眼中残留的如出一辙。他忽然解下灰鼠裘蒙住冰面,霜花遇体温融化,显出一道寸许长的缝衣针痕——针脚走势正是尚服局独有的双回纹。

“劳驾搭把手!“陆九川不知何时混进力工队伍,粗麻衣襟下鼓鼓囊囊揣着偷来的凿冰钎。他假意脚滑撞向冰鉴,钎尖“咔“地楔入尸身右臂,挑出半截冻成冰棍的六指,断口处黏着蜂窝状的火药渣。

“杜衡的第六根指头!“漕司主事尖叫着后仰,暖轿压碎了身后冰堆。陆九川顺势滚进轿底,摸出块带牙印的薄荷脑——这是往冰鉴添味的官制香饼,边缘却沾着辽东乌头汁的苦腥。

裴照雪用银簪划开尸身衣襟,靛蓝丝线缠着的账本冻成硬板。他呵了口热气在封面,朱砂写的“乙未“字样遇湿晕开,露出底下的北狄时辰:“子时三刻,北斗归位。“

“这老哥够讲究,躺冰鉴里还记账。“陆九川凑过来哈气,嘴里的蒜味熏得主事直捂鼻子。他突然抄起凿冰钎戳向尸体下颌,冻僵的嘴被迫张开——舌根压着颗蜡丸,丸里裹的桑皮纸上,铁砂拼成的运河图正缺了“丁未廿七“码头。

午时梆子响过三巡,两人缩在茶棚拆解冰鉴。陆九川把蒜瓣拍在箱板裂缝处,辛辣味融开冰层,露出夹层的铁皮匣。裴照雪用簪尖挑开鎏金锁扣,七百粒珍珠大小的冰雹滚落,每颗冰芯都封着截断指,指甲缝塞满运河淤泥。

“好一匣子凉拌凤爪!“陆九川捻起粒冰雹对光细看,“这断指的老茧......是常年摇橹的漕工。“他突然把冰雹塞进茶碗,冰壳化开时,指腹的刺青显形——船锚缺了左弦,正是断剑盟驱逐叛徒的黥印。

申时寒风卷着雪粒子砸向码头。裴照雪立在未化的冰鉴旁,看晚霞将尸身金粉染成血色。陆九川不知从哪摸来壶烧刀子,猛灌一口喷向冰面。酒气蒸腾里,尸体耳后针痕突然发黑,蜿蜒成半幅北疆舆图,笔锋走势与周珩密函上的朱批一模一样。

“好家伙,这耳刮子挨得值!“陆九川用靴底蹭着冰鉴铜饰,“挨完揍还能当舆图使......“漕船突然传来闷响,两人转头望去,只见那具本该封在冰里的尸体,此刻正斜倚桅杆坐着,冻成冰棍的右手捏着半块柿饼——正是陆九川辰时弹飞的那颗。

桅杆上的冰尸突然抖落满身霜花,冻僵的指节“咔吧“作响。陆九川抄起鱼叉掷向缆绳,麻绳应声断裂,卷着帆布的桅杆轰然砸向冰鉴。裴照雪箭步上前扯开漕司主事,青石台阶被砸出北斗状的裂痕,冰鉴碎片里滚出个铜盒,盒面蜂窝纹正与尸体耳后舆图吻合。

“这老哥诈尸还带嫁妆!“陆九川踹开铜盒暗扣,七百粒冰雹似的铁丸蹦跳而出。他抄起渔网兜住铁丸,丸身遇体温融化,露出内藏的磁石芯——每颗磁石都刻着“乙未“阴文,吸附在鱼叉上拼出半幅运河图。

戌时寒风卷着鱼腥味灌进货栈。两人缩在腌鱼桶旁拆解磁石,陆九川的匕首忽然被吸向桶底铁箍。撬开箍环的瞬间,二十具冻成冰棍的河豚弹射而出,鱼腹鼓胀如球。裴照雪银针连发刺破鱼鳔,靛蓝火药粉如烟尘弥漫,在月光下凝成北斗星图。

“周珩这老腌臜,腌鱼都下毒!“陆九川用腌渍海带裹住口鼻,湿漉漉的带子甩向货架。晾晒的虾干遇火药爆燃,火星子追着逃窜的力工烧成串。领头汉子慌不择路撞翻盐垛,雪白的盐粒瀑布般泻下,将满地磁石铁丸冲进排水沟。

子时梆子碾过冰面。裴照雪立在沟渠闸口,铁尺刮开结冰的靛蓝污渍。陆九川拎着冻硬的鲥鱼当撬棍,捅开锈蚀的铁栅栏——七百只缠着水草的铜铃随暗流旋转,铃舌撞击声竟与漕帮夯歌同频。他捞起铜铃细看,铃内壁用鱼血写着“腊月初七“,血渍结成冰碴刺破指尖。

“这铃铛够讲究,还带倒刺!“他甩着血珠子蹦跶,靴底突然打滑摔进冰窟。浮冰下的尸体群随暗流翻涌,每具右手都缺了无名指,断口插着精钢指套。裴照雪甩出灰鼠裘将他拽起,裘毛里缠着截断指,指甲缝塞满辽东黑黏土。

漕司主事的暖轿去而复返,轿帘缝里伸出柄燧发枪。陆九川抡起冻鱼挡下铅弹,鱼头炸裂时鳞片四溅,正巧糊住枪管。裴照雪趁机掷出铁尺,尺锋削断轿夫麻绳,轿身倾覆压住主事肥躯,怀中的西洋怀表滚落冰面,表盖内嵌的微型舆图正与尸体耳后金粉重合。

“我说大人怎么急着灭口。“陆九川踩着轿顶晃怀表,“这洋玩意够买半条漕船吧?“表链突然绷直,拽出主事衣襟里的铜钥匙,匙柄饕餮纹缺了左眼——正是冰鉴铜盒的配套锁匙。

寅时雪粒子砸得瓦当叮咚响。两人破开乙未库的冰封铁门,寒气裹着二十口鎏金箱扑面而来。陆九川呵着白气开箱,整箱的断指浸泡在乌头酒里,指节老茧分布竟与运河纤夫完全一致。裴照雪银针探入酒液,针尖吸附的铁砂拼出“镇北“二字,与周珩密室的齿轮残片如出一辙。

“敢情周珩在集邮呢!“陆九川用火折子燎烤断指,焦糊味里混着当归香,“这老小子集齐七百根断指,莫非要召唤河伯?“

暗处突然射来弩箭,箭杆绑着的霹雳丸炸翻酒坛。陆九川顶着铜箱盖当盾牌,乌头酒液泼在偷袭者身上,冻成冰甲的杀手顿时寸步难移。裴照雪挑开其面罩,黥面船锚纹正在渗血——竟是早该溺亡的漕帮账房杜衡!

“您老这闭气功夫,王八成精啊?“陆九川扯开杜衡衣襟,胸口刺青的算盘缺了第七珠,珠位黏着块磁石,正与怀表里的微型舆图相吸。裴照雪劈手夺过磁石按在冰墙,七百道裂痕瞬间蔓延,整座冰窖轰然坍塌,露出底层密室里的青铜枢机——齿轮咬合声与腊月初七的更漏同步震颤。

辰时天光刺破冰云。陆九川从雪堆里刨出半块冻柿饼,齿痕正与尸体手中的吻合。裴照雪立在枢机残骸前,手中磁石吸起满地铁砂,在冰面拼出终极密令:

“AI系统重启完毕,文明轮回程序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