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假惺惺

呵呵。

心疼她?

左初静心里反倒平静下来,只是,还不待她反唇相讥,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扭过头,直直的盯着站在床边的虞行歌。

“你怎么在这!”

虞行歌不急不缓地走过去,亲切地替她掖了掖被角:“那我可伤心了,静静,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呢。”她笑意不达眼底,俯身悄悄道:“顾老师可把你全权委托给了我。你知道吗,我现在可是律师了呢。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一周后的红江律师事务所。

虞行歌自一堆单据中抬起头,困倦地揉捏着脖颈。

自从成为房地产团队的最新成员,她很快接替了原来刘琳兼团队行政秘书的活,担任申嫦胜主任个人的行程助理,代为准备其一切行程所需,并做好提醒服务。她入职以来的第一个案件因为顾萍的证据进展而暂时搁置,行程完全调整为申主任的作息时间。

在连续三天的凌晨三点下班和无休的周末后,留下的,除了她日渐发青的眼眶外就只有这一堆垫付的报销单。

一眨眼,已经又快十一点了。

去卫生间整理完妆容,虞行歌拿出刚叫的跑腿代购,撕去外面的订单信息,拎着去了咖啡间。

两分钟后,周玉宣推开门走了进来,虞行歌跟他打招呼:“周律师,您又没吃早饭?”

“别提了,今天一早去河西看守所会见,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连个便利店都没有。这不刚回来,中午还要跟顾主任去见个客户,先垫垫。”他走向甜品台。

“您快别吃那个了。”她将手里的纸袋举起来:“早上特意去薛家包子铺给申主任定的早餐,我这也是早饭午饭不及时,就顺道自己多买了些。刚热好,您尝尝?”

“那感情好,我说怎么进来的时候一股包子香味,”他接过,再次确认般说到:“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啊。”

“千万别客气。”她笑眯眯道。

“唔,我最喜欢吃他家的牛肉包。可惜,律所附近叫不到他家外卖,今天托你的福。”

虞行歌眉眼弯弯:“是吗?这么巧。”

“你跟着申主任做案子没呢。”

她摇头:“没呢,还在打杂阶段。”

周玉宣若有所思。

虞行歌见好就收:“我刚吃过了,那您先吃,我回去工作啦。”

“不再休息一会?”

“不了。”她笑着婉拒。待关上咖啡间的门,脑子里飞速转个不停‘待办清单里还有什么没办呢?’她琢磨着。哦对,记得给透露消息的陈昭买杯奶茶,他喜欢喝什么来着?雅洁好像提过一嘴……

“滴滴滴。”

随着一阵警示音响起,虞行歌电脑闪烁着红光,得,又没电了。

虞行歌往笔记本上记下抽空更换电脑的事项,打开微信。顾萍发来的证据和大段大段的语音,虞行歌戴上耳机,在满格的一分钟语音里找重点进行标记,赶着在线上提交了上诉状。

左初静的情况逐渐稳定,落下了肝肾功能损伤、肠胃萎缩的后遗症。随着她的意识、自理能力的恢复,顾萍的法定代理人身份有了争议。为了这个在后续开庭时可能被攻坚的漏洞,虞行歌给顾萍打去电话,要她和左初静补充一份委托代理的手续。可电话还没挂断,就听二人因为这个事争执起来,迟则生变,她决定还是过去盯着手续落定。

没等踏进门,就听到刘禧的声音回荡在房间。

“初静,你喉咙不是还不舒服吗,我在抖音上看人家推荐的这个药还挺好使的?给你买个?”

“看,还有这个,这医院不远有个卖新疆烤包子的,你不是最喜欢吃烧烤了吗?等你好点我们就去吃怎么样?”

“哦哦,还有这个……”

“哎哟闺女儿,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啊。这要是结婚了,可有福气嘞。”

她推开门,熟悉的病房、不熟悉的病友。因为病人换了一批,挨着的隔壁床上,现在躺着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头,坐在床边的中年妇女像是其女儿,正喋喋不休地冲刘禧夸赞道:“小伙子,你俩谈几年了?都说患难见真情,我看你这小伙子对你这份细心可没的说。”

中间的床上坐着一位肩宽体阔的男士,正被围在床边的一圈护士轻声细语地叮嘱着注意事项。虞行歌一扫而过收回眼。

左初静低下头,讷讷的不知道怎么说。

顾萍熟练接话:“是啊,说了三天了没见出一分钱、跑一趟腿。要是动动嘴皮子也算辛苦的话,那他可真辛苦啊。”等瞧见进门的虞行歌,她利落地起身,从兜里掏出叠的方正的a4纸塞给她。

“诶妈!”左初静瞧见,不乐意了:“你给她干吗。”

“我不给她给谁?”她看了,刘禧光靠甜言蜜语就能哄的这满屋子人跟她那傻女儿都找不着北。一开始她还想阻拦跟解释,现在也不想白费那功夫了,还是赶紧开庭:“小歌你拿着,我让她签的空白的委托书,你写啥都行。”虞行歌哭笑不得:“顾老师,这不合适。我给你补全信息。”

“不用。”顾萍道:“你我是一百个放心,初静这次全靠你帮忙了。”

“谁靠她了啊。”左初静自看到虞行歌便不大舒服,当初被她欺负成那样的小可怜,现在却来帮她?谁信呢。

“妈,你找人帮忙也仔细看看,什么人都能做律师了?她有资格吗?”刘禧凑了过来:“阿姨,您这是干什么呢?”

顾萍后退:“离我远点。”

刘禧拽着左初静的袖子暗示。左初静明白他的意思,可让她对虞行歌求情?

见左初静不愿张口,刘禧绷不住了,他握着左初静的手腕,目光恳求。左初静心里酸酸软软的,他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恳求过。她扭头,冲着顾萍小声道:“妈,要不不起诉了吧?”

“为什么?你自杀白自杀了?”顾萍怒火积蓄着。

“那是过去……我现在这不都好了。”

“好了?哪好了?肝肾好了还是你那腐蚀的肠胃好了?瞅见医生写那几个字了没?永久性肝肾功能代谢障碍。你跟我说好了?我看你是恋爱脑长好了!”

“这话说得,谁恋爱脑了!”

“怎么,我说得不对?从小你就不聪明,我给你找个聪明人帮你。你看看人家小歌,没爹没妈,靠自己打拼做了律师。还知恩图报,你以为她给你忙前忙后是因为你吗?那是我曾经做过她两年老师,才给你帮忙。”

“她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行歌她不落井下石瞧我笑话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帮我啊!”

“哪里落井下石了。小歌忙到现在,收过我们一分钱吗。再说,她为什么要落井下石?”

“她……”左初静一时词穷。

哦对,她妈还不知道那件事。她看向虞行歌腿……

虞行歌故作受伤:“我怎么会落井下石呢?初静你怎么会这么想我。”

左初静梗着脖子:“少假惺惺了,你心里清楚。”

虞行歌眼神轻飘飘地扫过二人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她嘴角弯弯:“阿姨都是为你好,唉,那可怎么办呢,起诉状都交上去了。”

“什么?交上去了?”刘禧:“那就撤销!你想办法今天就撤销。”

“对,想办法撤下来。”

虞行歌为难地叹了口气:“初静,你看顾老师一大把年纪了,还为你跑来跑去,多辛苦啊。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她脸色苦恼:“撤销恐怕是不行,现在这个时间,想必立案申请已经通过,这几天就能收到法院的开庭通知书了。”

“靠!你这贱人!”刘禧甩开握着的手,扬起手臂就往虞行歌的头上抡。

“你干什么!”顾萍怒吼。

一阵劲风激起毛孔的战栗,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大力将虞行歌猛地推开,胯骨撞在床头柜上,随着剧痛传来,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穿着浅绿色衬衫的男人一把钳着刘禧的手臂,他扭头看虞行歌:“你没事吧?”

“你谁啊你!放开我!”刘禧挣扎着,一米七八的个子在站起来的男人面前还矮了半头。

酒精味混合着血腥味传来。虞行歌摇头。她朝围着一圈的护士示意:“麻烦叫下保安吧。”

刚还对着伤患嘘寒问暖的护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迟疑着。

虞行歌捂住腰,艰难站起身,声音倒是一如既往地冷静:“再不叫保安,你们也不想一会发展成寻衅滋事事件吧?”

其中一个看了下还在挣扎的刘禧,匆忙出去叫人,虞行歌这才对着早已吓傻待在一边的左初静道:“你现在还确定要撤诉?立个案他就狗急跳墙成这样,两句话就冲上来打人。”虞行歌面露冷笑:“你找老公跟你交朋友的眼光真是如出一辙。”

刘禧挣脱不开,又被男人反制半跪在地上:“兄弟你谁啊?你们家住海边的啊管这么宽,你快松开我,否则信不信我一会儿就给你俩脑袋开个瓢。”他骂骂咧咧的。

男人绷着脸:“且不说你的案件现在还在自诉阶段,如果你不想转为公诉,也不想再背上一个寻衅滋事罪的话。我劝你,还是别再轻举妄动得好。”

“哦,忘记说了。”他冲背对着他的刘禧咧开嘴巴:“我叫季知节,你大可以来开瓢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