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双生镜

青铜甬道里的空气粘稠得像是凝固的油脂，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脚下传来“咕唧“的水声。阿碧的绣花鞋早已被血泊浸透，东珠完全溶解后露出的南京城幻象正在鞋面上流动，那些微缩的难民像蚂蚁般在她脚尖前奔逃。

“这鬼地方...“她扯了扯黏在腿上的裙摆，“比杜仲的裹脚布还恶心！“

杜仲正用指甲抠着铜钱胎记脱落后的伤口，闻言手一抖：“阿碧姑娘，贫道从不裹脚...“

“闭嘴！你脖子上那个洞又开始流脓了！“阿碧甩了甩鞋尖上的血珠，几滴溅在墙壁上嵌着的心脏表面。那颗心脏突然剧烈抽搐，表面的发丘印纹路像活物般扭动起来。

郑怀仁的青铜枝桠在前方微微发亮，断臂处新生的枝条已经蔓延到胸口，皮肤下隐约可见银血在枝桠间流动。他忽然停下脚步，枝桠尖端指向墙壁上一块不起眼的凸起：“有东西。“

三人凑近一看，那是半枚嵌在血肉墙壁里的铜镜，镜面蒙着层黄褐色的水垢。杜仲刚掏出罗盘，指针就“咔“地断成两截。

“让开。“阿碧抽出绑在大腿上的青铜短刀，刀尖抵住镜面边缘用力一撬——

镜子里突然伸出只枯瘦的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卧槽！“阿碧抡起另一只手的鞋底就往镜面上抽，“给老娘松手！“

绣花鞋砸在镜面的瞬间，南京城的幻象洪水般涌出。1937年的硝烟味呛得杜仲直咳嗽，他看见幻象里有个穿九空派黑袍的小童正趴在瓦砾堆上，后背的铜钱胎记汩汩冒血。

“那...那是我？“杜仲的瞳孔剧烈收缩。

镜中的枯手突然松开阿碧，转而抓向杜仲的衣领。郑怀仁的青铜枝桠如鞭甩出，却在触及镜面的刹那被反弹回来——枝桠上开出的银花纷纷凋零，花瓣落地化作细小的铜钱虫。

“别碰镜子！“林小满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那是...“

话音未落，镜面“哗啦“碎裂。无数碎片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照着不同的场景：

1934年的茶馆后院，十八具玉俑正把昏迷的阿碧塞进红棺

2015年的故宫地库，虹发女子用青铜残片割开自己的手腕

某个时间裂隙中，完全玉化的郑怀仁将发丘印刺入林小满后心

最大的一块碎片突然射向杜仲眉心！

“乾为天——！“

杜仲的破锣嗓子喊出的咒言竟形成实体符文，金色篆字在空气中凝结成盾。镜片撞上符文的瞬间，他后颈的伤口喷出一股银血，在空中绘出复杂的星图轨迹。

阿碧趁机一刀劈向悬浮的镜群，刀锋却被突然实体化的幻象挡住——2015年的虹发女子竟从碎片里探出半个身子，一把攥住刀身！

“终于...“女子的虹发末梢已经开始玉化，“找到你们了。“

郑怀仁的枝桠突然全部刺入自己胸膛！银血顺着枝条倒流，他断裂的右肩处猛地爆出数十根新枝，将女子硬生生从镜中拽了出来。两人摔作一团时，阿碧看见女子锁骨处的星图——与林小满一模一样，只是边缘多了圈青铜色的刺青。

“你是...未来的林小满？“杜仲的圆片眼镜滑到鼻尖。

女子苦笑，突然抓住阿碧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摸到吗？“

掌心下的心跳间隔长得可怕，每两次搏动之间，女子的虹发就会褪色一寸。阿碧突然明白过来：“你的心脏...是第十棺里那个？！“

甬道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墙壁上的心脏集体停跳了一拍，然后同时渗出银血。血珠悬浮在空中，逐渐组成一行狰狞的字：

逆时者永葬归墟

女子猛地推开阿碧，虹发如鞭卷住最近的心脏用力一扯！血肉撕裂声中，整条甬道开始扭曲，墙壁像融化的蜡般塌陷。她扑向郑怀仁，将青铜残片按在他断臂的枝桠上：“带他们走！去1935年除夕！“

残片与枝桠接触的瞬间，阿碧看见无数时间线在眼前分裂——

某条线里，杜仲正在九空派的祭坛上剜出自己的铜钱胎记

另一条线里，玉化的郑怀仁把发丘印刺入阿碧的后心

还有条线里，林小满的银发正在故宫地库疯狂生长，穿透了每个研究员的胸膛

“抓紧！“郑怀仁的枝桠突然编织成笼，将三人包裹其中。阿碧最后看见的，是虹发女子被坍塌的甬道吞没时，嘴角那抹解脱的笑。

剧烈的眩晕中，杜仲吐在了阿碧的衣领上。

“我...我杀了未来的林小满？“郑怀仁盯着枝桠间残留的青铜碎屑。

阿碧正用杜仲的道袍擦脖子上的呕吐物：“放屁！明明是老娘...“她突然噎住，从道袍内袋摸出张泛黄的火车票，“这...1935年1月27日？“

票根背面用血写着：

找卖麦芽糖的跛子他有第十口棺材

杜仲的铜钱胎记脱落处突然传来剧痛，皮肤下钻出条全新的青铜蜈蚣。这次虫背上嵌着的不是铜钱，而是九颗微型骷髅头。

“九渊的...终极祭品...“他疼得蜷缩起来，“原来是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