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楚衡终于放开她时,萧宾月的唇已经微微红肿。她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却被楚衡轻松截住。
他声音沙哑:“萧宾月,这一世我不会再放手了。你可以不爱我,可以恨我,甚至可以杀我,但别想再从我身边逃开。”
萧宾月握紧玉佩,心脏狂跳。她不知道这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吻。
“混蛋。”她低声骂道,转身拉开房门离开。
暴雨已经停了,但屋檐仍在滴水,敲在青石板上像更漏的残响,院子里弥漫着泥土的清香。
“主子,要派人跟着吗?”白翎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楚衡摇头:“不必。她比你们想象的更警惕。”顿了顿,又道,“算了,你去跟着她,确保她安全回到院子再回来!
白翎挠挠头:“是!主子!”
萧宾月踏出丞相府时,指尖还残留着楚衡掌心的温度。方才在书房,他捏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却又在松开时,用拇指轻轻摩挲她腕间淡青的血管,仿佛在确认她是活着的。
“疯子……”
她低骂一声,将衣裙裹紧,夜风掠过巷角,带起一丝血腥气。萧宾月脚步一顿,余光瞥见墙角阴影里倒着两具尸体,喉间一道细线,血还未凝。
——是楚衡的暗卫的手笔。
她冷笑,继续往前走。前世她竟不知,原来从尚书府到丞相府的这条路上,每晚都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
而此时春桃的指尖死死掐着帕子,几乎要将那绣着缠枝纹的布料撕烂。
窗外,梆子声已经敲过,可小姐还没回来。
“夏荷……”她声音发抖,眼睛盯着院门,“你说小姐会不会……”
“闭嘴!”夏荷一把捂住她的嘴,力道大得让春桃疼出了眼泪,“你想害死小姐吗?”
春桃不敢说话了,可耳朵却竖得尖尖的,听着外头的动静。
“吱呀——”
院门轻轻响了一声。
春桃和夏荷同时僵住,连呼吸都停了。
是小姐回来了?还是……查夜的人?
“啪嗒。”
一颗石子砸在窗棂上。
春桃吓得差点跳起来,夏荷一把按住她,自己却也没好到哪去——她手心全是汗,连帕子都捏不住。
“是小姐!”
夏荷猛地推开窗,果然看见萧宾月站在院角的梅树下,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像一把出鞘的剑。
“快、快让小姐进来!”春桃声音都变了调。
“小姐!”夏荷提着灯笼迎上来,脸色煞白,“您总算回来了!夫人方才派人来查夜,奴婢按您教的说了风寒……幸好查房的嬷嬷今夜没有进院子来!”
萧宾月抬手打断她,径直走向妆台。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脸,锁骨处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那是楚衡用手指画的“疤”。
“打水来。”她冷声道,“要凉的。”
春桃哆哆嗦嗦端来铜盆,萧宾月一把扯开衣襟,沾湿帕子狠狠擦过那片肌肤。皮肉被搓得发红,可那道月牙形的疤仿佛烙进了灵魂,怎么都擦不掉。
就像前世一样。
水波晃荡间,她突然想起楚衡书案上那盏茶——碧螺春,她最喜欢的。他什么时候开始喝这种清淡的茶了?前世他明明只喝浓苦的普洱……
“小姐,您的衣服……”春桃突然惊呼。
萧宾月不在意地说道:“被个疯子溅了一身泥,又摔了一跤,换了身衣服!”
两个丫鬟哆哆嗦嗦也不敢问萧宾月今夜去了什么地方,更不敢问在哪换的衣服!
丞相府的书房仍亮着灯。
楚衡站在多宝架前,指尖捻着一枚白玉坠子。内侧刻着“月”字,边缘已经磨得圆润——是被人常年摩挲的痕迹。
“主子。”白翎从梁上翻下来,“萧二小姐已经平安回府,还……”
“还什么?”
“还骂了您一句。”
楚衡低笑,将耳坠放进暗格。那里已经躺着七八件东西:一支断簪,半块绣着她小字的帕子,甚至还有一盒干涸的胭脂——全是他在今生从户部尚书府“偷”出来的。
最底下压着一幅画。
他缓缓展开。画上的萧宾月穿着封后那日的礼服,眼角却噙着泪。这是她喝下毒酒前,他最后一眼看见的模样。
指尖抚过画中人的唇,楚衡突然抓起案上裁纸的银刀,在掌心狠狠一划!
血滴在画上,正好染红她的嫁衣。
“主子!”白翎吓得差点摔下来。
“滚出去。”
待暗卫消失,楚衡才从怀中取出萧宾月“献”上的密档。在最后一页,有一行极小的文字:
“楚衡,你若真重生,当知我要的不只是萧家。”
他轻笑,用染了血的手抚摸上萧宾月的簪花小楷。
————
萧宾月猛地从梦中惊醒。
她又梦见了那个雪夜。楚衡跪在殿外,捧着毒酒的手冻得发青。而她穿着单薄的中衣,赤脚踩在雪地里,笑着问他:“丞相大人是要我体面地死,还是狼狈地活?”
春桃踮着脚尖将窗棂推开一条缝,三月的风裹着花香溜进来,却惹得萧宾月一阵咳嗽。青瓷碗里的汤药晃了晃,在碗沿留下一道褐色的痕迹。萧宾月从相府回来后就一病不起,为了避免将病气过给萧老夫人,萧宾月这几日并没有去请安,萧老夫人反而让丫鬟翡翠给萧宾月送了不少补品汤药。
“小姐,该喝药了。”春桃捧着药碗的手微微发抖,“方才老夫人院里的翡翠姐姐来传话,说您若好些了,明日就去请个安。”
萧宾月靠在绣着缠枝莲的引枕上,连日的风寒让她面色苍白如纸,唇上却因高热泛着不正常的嫣红,像是雪地里溅落的血。
她伸手接过药碗,指尖在碗沿轻轻摩挲:“赵茜柔那边有什么动静?”
夏荷正捧着熏笼进来,闻言立刻压低声音:“夫人这几日忙着给大小姐、三小姐准备赴宴的新衣裳。听说皇后娘娘要举办赏花宴,京中贵女都要去呢。”
药汁苦涩,萧宾月却喝得面不改色。前世这场赏花宴,正是萧玉瑶被太子看中的开端。她将空碗递给春桃,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